剪影一
昏暗的圆形实验室。
圆周的外侧布满了各种复杂的仪器，墙壁上悬挂着无数屏幕，弧形操作台上，意义不明的红灯缓缓闪动。
蜘蛛网一样的管子和线材连接到圆形中心的一个巨大桶装容器里，透明的容器里，是静静的淡黄色的液体。
液体中心，悬浮着一个婴儿。
确切的说，是一个胎儿。
在容器外侧看着这个场景的是两个年轻女性。
一个大约25岁左右，身着白色的工作服，看来像个科学家，但并没有戴眼镜。褐色的长发披散着，在肩膀处自然的打着卷，面目清秀可人，可以说是少见的美女。
她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只有16、7岁的少女，美貌比前一位更加出众，而且清丽中还带着些不羁的娇俏，黑色的长发扎成一条长长的马尾，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女孩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短裤、长靴、淡黄色的运动型护目镜。上身、腰间和大腿上的带子上挂满了各种形状的黑色零碎，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可爱的玩偶，而是一堆连多数男人看了都要咂嘴的装备。
一把磨砂黑的Desert Eagle大型手枪，一把稍小的P1手枪；一把10寸长的CR战刀，一把稍小的Strider折刀；一直兼具短棍功能的surefire军用手电，一只稍小IPT手电；背上背着一把超过女孩身高一半的PSG狙击步枪，和一只短版的SPAS霰弹枪。
就算是一个彪形大汉，随身携带这么多装备也会累得半死，何况女孩身上这些经过特别改装的远征军团武器，都是难以驾驭的大杀器。
这和少女含着棒棒糖的可爱面孔，以及战斗服下隐约的苗条身段极不相称。
不过却和她运动镜后那双漂亮却略带阴郁的眼睛，非常相称。
“虽然我知道你力气不小，不过随身带这么多东西，难道不觉得麻烦吗？”年长些的女子一边在容器前操作着什么，一边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武装少女。
相比之下，反而是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年轻的光芒。
“非常时期，什么都得准备双份。”少女淡淡的说道，顺便伸出右手转动了一下嘴里的棒棒糖。
白衣女子轻轻的笑了，抬头敲着容器：“连你自己，也要准备两份。”
少女毫无表情的摘下风镜，挂在衣领上：“这个不是备用品，是替代品，我会马上坏掉，是既定的事实。”
虽然认识少女很久了，但白衣女子还是惊讶于她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种话，不过她也注意到，少女用“坏掉”代替了“死去”。
“好了。”白衣女子按下最后一个键，容器里淡黄色的液体渐渐澄清，“看着自己胎儿时的样子，有什么感想？”
少女把手按在玻璃上，稍稍歪过头，盯着容器里的女婴，过了一会儿，她放下了手：“这不是我，只是会和我一样，作为同一个东西的容器。”
“那个东西……”白衣女子转过脸看着少女。
少女打断了她的问句：“你现在知道的，足够让你在一个月内死于非命，还想留遗言的话，少问。”
白衣女子不在乎的冷笑了一声：“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关心，倒像是威胁啊，芸芸前辈。”
芸芸用舌头拨动了几下嘴里的棒棒糖：“欧阳智博士，这是十足的恭维，你已经比你老公—-萧云天知道的都多了，你可没有军委主席的光环保护你。”
“算了算了，交上你这个死党算是倒了霉了，”欧阳智挥了挥手，“光是私自动用第六日计划，就够让我在监狱里熬成老太婆了，我可不像你、或者云天，活了一百多岁还那么年轻。”
“我和他不一样。”芸芸回答道。
“我知道……你是……”
“不，我是指生理方面。”芸芸简单解释着，为了满足这个科学家朋友对未知的好奇，“萧家超能力者的寿命有200年以上，100岁不到，萧云天刚步入中年，长成中年人的样子很正常。”
“我呢，自从16岁之后样子就没变过了，不过到了该死的时候，也会死。”
“那你岂不是年轻了一辈子！”欧阳智有些惊诧，“这可太让女人嫉妒了。”
“是吗。”芸芸并没有回应女人的嫉妒，只是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不过你没什么可嫉妒的，反正你也快死了。”
“呵呵，”欧阳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话说得，好像你想弄死我一样。”
芸芸没有说话。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可能会恐怖的看着满身武器的朋友吧，但欧阳智太了解芸芸了，就算她杀了总统，也不会对自己举枪。
欧阳智反击一般的说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们到那边作伴去。”
“没有那边。”芸芸似乎一点情趣都不讲，“死了之后，记忆会消散，记忆消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好歹是个科学家吧。”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欧阳智笑着反驳道，“按照你的理论，如果把记忆存储下来，人就不会死咯。”
芸芸耸了耸肩，示意不想再继续这个哲学性的话题。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欧阳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启示录计划，是那个交易里和这个孩子一起放在天平上的东西吧。”
芸芸点了点头。
“关于启示录计划，所有的数据一输进去，就会立刻计算错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芸芸转过脸无声的盯着欧阳智，好像在逼她放弃这个问题。
欧阳智毫不躲闪的看着芸芸的眼睛：“我是个科学家吧，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会让你死的更快。”芸芸淡淡的提醒道。
“啊，反正我遗书都写好了。”
芸芸轻轻的笑了，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说道：“你做过这样的实验没有，留给小孩子一个盒子，然后告诉他绝对不能打开。”
欧阳智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心理学家，不过这样的盒子都会被打开吧。”
芸芸摇了摇头：“只是你作为物理学家的想法罢了，其实，看看哪些孩子会打开，哪些不会，才是这个实验的目的。而盒子里……”
“什么也没有。”欧阳智接过话茬。
芸芸看着欧阳智，一言不发。
“就是说，和联邦交易的家伙，把所有人都耍了。”欧阳智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知道我在CERN的老师吗，阿尔伯特博士。”
“啊，那个疯子。”芸芸咔的一声咬碎了所剩无几的棒棒糖，把小棍准确的丢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军委请求CERN帮忙分析了一部分数据，他们那边也是计算错误。只不过他们的措辞不一样，他们用的是‘无法计算’。结果到了参联会，那帮白痴就认为这东西的威力已经大到算不清楚了。”
“故意的。”芸芸断言道。
欧阳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都搞不清到底谁是白痴了。他们被骗的心甘情愿吗。”
芸芸从后腰的黑色小包里又拿出一根棒棒糖，熟练地用牙齿撕掉包装纸，继而说道：“盒子虽然是空的，但联邦做出打开、或者不打开这个判断之后，结果可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
芸芸把新的糖果含在嘴里，伸手摘下了背上碍事的PSG，斜靠在玻璃容器上：“你还没把我告诉你的那些话告诉萧云天吧。”
欧阳智微笑道：“那太超现实了，我可不想被送进疗养院。”
芸芸自然的呼了口气，总结式的说：“我知道你一直想毁了启示录计划，如果你想打听点内幕的话，我就告诉你一句话：不要管启示录计划的事了，萧云天的事也是。”
欧阳智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不过芸芸看出了其中的一丝苦涩：“你以为他会听我的？我喜欢他是真的，但他和我订婚只是为了把我绑在军委的实验室而已，如果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也不配当科学家了。”
“哦？”芸芸发出了表示感兴趣的声音，但语气却百无聊赖。
欧阳智无所谓，她只当发泄而已：“所以说，如果真的有心甘情愿被骗的白痴，那也不奇怪，对吧。如你说所，反正我也快死了，带着幻想去死，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如果和启示录计划扯上关系，那你连死也会死的很复杂。”
“这我还真不懂了。”
“嗯，那就不懂吧。”
又是一阵沉默。
欧阳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告诉我，如果我阻止他打开盒子，是在赎罪，还是在……”
“赎罪？”芸芸打断了欧阳智。
欧阳智拍了拍玻璃容器：“上一次，异形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我知道，实验意外。”芸芸点头道。
“不。”欧阳智看着芸芸的眼睛，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将命不久矣，她往往不希望将一个性命攸关的带到坟墓里，“我把灵魂卖给了恶魔。”
“浮士德吗。”芸芸轻笑了一声。
欧阳智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武器必须控制在自己手中，但能控制的武器一定有缺陷……异形，是我制造出的恶魔，但是事实上我只是那个打开潘多拉盒子的人……”
“那天，我在走廊里碰到一个穿白衣服的金发男人，我多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没在实验室见过他——也许是因为他看了我一眼吧，你知道，那种眼神的交流……”
“我知道，就像一场两秒钟的恋爱。”芸芸微笑着点了点头。
“恩，”欧阳智自嘲般的笑了笑，“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穿行在玫瑰花瓣中的天使，即使与后来发生的事无关，我也不会忘记他的。”
听到这句话，芸芸嘴里的糖停止了转动，她从容器上直起了身子。
欧阳智知道，对于芸芸来说，这个动作表示她已经非常吃惊了，但她还是继续说道：
“那天下午，我发现第六日计划的启动程序里多了一段代码。”
狂热的光在欧阳智眼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痛苦：
“我清楚的记得，这段代码的注释是：‘请让玫瑰中的堕天使为你指路，踏入此门者，必先放弃一切希望。’没错，地狱之门的铭文，恰如其分啊！那就是地狱的钥匙……”
“路·西·法”芸芸从嘴唇里挤出一个名字。
欧阳智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实际的指代意义，但她知道这代表着魔鬼的头领：“没错，我把灵魂卖给了撒旦……”
“但那是我一直追求的东西，作为一个纯粹的创造者，以一个脆弱的人类的头脑，创造出世界上强大的生命！”欧阳智的语气格外亢奋，但双手却在键盘上不知所措的颤抖着，她的声音努力地掩饰着不安，“告诉我，你能阻止我看一看它吗？你能吗？！”
芸芸没有出声，圆形的昏暗小屋里陷入了沉寂。
过了良久，平静下来的欧阳智才缓缓的低声道：“我知道，我会下地狱，一定会……”
接着，她的声音轻轻的颤抖了起来：“我已经打开了一个盒子，我不想再做一次……”
在听到这段话之后，很快，芸芸就从她那轻微的吃惊表现里恢复了过来，又把身体自然的靠回玻璃：“我不是牧师，如果我摸着你的头说‘你的罪赦了’，你会高兴些吗。”
欧阳智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去阻止启示录计划吧，按照你的想法。”
欧阳智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密封聚酯信封，芸芸看到里面封着一个黑色的记忆棒：“我找不到消灭异形的办法，他太完美了。这是那段代码，也许其他人会有办法……不过那应该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芸芸点了点头，接过信封。
欧阳智转过身，拔下控制台上的一个小型终端机，推到芸芸面前：“这是你要的那个东西，虽然对这个孩子不公平……但是既然她是你身体的备份，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芸芸面无表情的接过终端机，塞进腰间的包里。
“我能相信你吗，像相信上帝一样。”欧阳智看着芸芸，好像在提出一生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芸芸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游戏的玩家，我不能像上帝那样决定结局。”
欧阳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也许……上帝只是个看客。”
“那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
欧阳智苦笑道：“说的，好像你认识上帝一样。”
芸芸摇了摇头，把PSG重新背了起来：“我从来不会，把自己完全交给上帝，即使认识上帝也是如此。”
“你已经自大到这个程度了吗。顺便说一句，你很少像今天这么话多。”
“我只是不信任他们而已。”芸芸边向门外走去边说道，“顺便说一句，自己出去最好小心点，异形可不认识妈妈。”
对芸芸有些恶意的道别语句，欧阳智只是一笑：“这地方已经不能再呆了，我也该失踪了。”
芸芸从小包里拿出一支手指大小的试管，放在了门前的实验台上：“临别礼物。”
“救命神药吗，谢了。”欧阳智转过身。
“对了，”走到门口的芸芸停下了脚步，“我倒是有些好奇。”
“嗯？”
“你的遗书上，会写点什么呢。不会是真的想当妈妈吧。”
“哈……”欧阳智不禁一笑，接着她抚摸着容器的玻璃壁，女婴在中间微微动了动手脚，也许是在做梦吧，“如果能有个孩子，我希望她能是个人类，而不是什么异形。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呢……”
芸芸转回身，看着沉浸在幻想中的欧阳智。
一身白衣的科学家，现在身为一个单纯的女人，隔着玻璃向女婴低声呢喃：“首先要姓欧阳，不喜欢我的人，不配让我的孩子姓萧……就叫……就叫……”
“欧阳纤云。”
芸芸留下一个名字，转身离开了第六日计划的核心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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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026年
3月13日，第六日计划被首席科学家欧阳智私自启动。
3月17日，陆战队成功解除实验室安全装置，占领第六日计划。
执行者委员会宪兵五队报告如下：
嫌疑人欧阳智已经失踪，第六日计划核心存在一名女婴，疑为实验产生。奉命移交特工海德拉兹善后处理。
公元3027年
7月23日，在军委秘密会议上，主席萧云天宣布，启示录计划重建完成。在泽格尔战争最后，第六日计划产生的女婴，判定为人类。欧阳智作为一名未婚女性，在赴死前用这种方式留下了自己的后代，体现了人类母性的伟大光辉。故继欧阳智，为女婴命名为—-欧阳纤云。
剪影二
1
泽格尔战争爆发后，被废弃的第六日计划再也无人问津。首席科学家欧阳智用所剩不多的经费，在荒无人烟的特伦十二的地下建立了这个备用实验室。
由于委员会已经不愿意再消耗兵力保护这个地方，这里只能使用程控的自动防御体系。
好在活动频繁的坎姆尼斯特游击队似乎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或者说无暇关注。
和异形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恶心的生化变种已经扩散到了特伦十二。
不仅仅是恶心而已。芸芸的车被实验中心的高速电梯送到了地面，一离开这个外形像山洞一样的地面出口，她就失去了实验中心防御系统的保护。
芸芸的车是一辆巨大的军用越野车：HV7，看上去有一般家用车的两倍大。灯光和轰响显然会引来异形，不过在这颗星球上，异形似乎没什么战斗力。这里并没有爪虫、古蝙蝠、地蟒之类的大号异形，而基本上都是被感染而扭曲、腐烂的人类，相比之下，还是被感染的当地动物更有威胁。
这里好像是异形的试验场，他们在这里调配新的病毒。
轰！高大的越野车碾过了一只狂吠的秃皮狗。那显然是被感染的东西。一点颠簸并没有影响芸芸。
她把HV7开进了一间混凝土的车库，这个车库是半地下的，有近一米厚的防爆门保护。
芸芸相信这恐怕是济世党唯一的好处：高官的住宅都非常结实，随便可以拿来抵挡僵尸。
当然，高官已经早在自由军团的进攻之前就逃到特伦十三去了。地面上豪华的城堡式别墅也早已千疮百孔。不过这并不影响芸芸利用它地下的避难所作为住处。
在打开了复杂的令人发指的第一扇门之后，芸芸皱了皱眉头，端起了身后的SPAS霰弹枪，半蹲着身子，悄悄来到第二道门前。
这是一道装饰用的木门，芸芸曾经感叹，济世党的这位高层，竟然连避难所都修建的如此奢华，不过今天这道门提供了方便。
呯！芸芸一脚踹飞了木门。门并没有向一边打开，而是整个笔直的飞了出去，接着她一闪身到了门前，用枪口对准了屋内。
门另一边的情景让芸芸不满的咂了咂嘴。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俊朗的面孔，结实的肌肉。
“我已经很小心了，以为能给你一个惊喜的。”贝尔·弗里曼耸了耸肩。
“下次注意处理铰链上缠的丝线。”芸芸背好枪，一手抓起地上摔成两节的门扔出了房间，就像扔出两块轻巧的泡沫。
贝尔轻叹了口气：“你还在用那么原始的方式吗。”
“像你这样的人，最容易忽视的就是最简单的东西。”芸芸不满的把桌子上被砸烂成两半的鱼缸也扔了出去，瞥了一眼贝尔，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你还差火候啊，我可爱的弟子。”
看外表，贝尔·弗里曼几乎能做芸芸的叔叔了，但外表并不重要，芸芸是奥林匹斯的第207代圣女，拥有不衰老的体质。
但是，她的生命应该也快燃尽了。
贝尔点燃了一只绿雪茄，吐着烟雾：“喝点什么吗？啤酒还是威士忌？”
“怎么好像到了你家一样？”芸芸说着，把身上的大部分装备都放在了墙边的立柜里，但依旧留把那只短棍一样的Surefire手电留在了身上。
贝尔靠在了墙上，看着芸芸：“啊，这是你家，难道就不请我喝一杯吗。”
芸芸在桌前坐下，右手托着腮，微笑道：“啤酒吧，我可不想喝多了把这里炸成陨石坑。”
“啤酒在你身后的冰箱里。”作为主人的芸芸补充道。
2
芸芸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喝着贝尔拿来的啤酒：“这么说，你是先头部队了？”
“我是先头部队的先头部队。”
“其他人呢？”芸芸喝完了最后一滴啤酒，转身从盒子里拿了一只棒棒糖。
“门外候旨。”贝尔吐着烟圈戏谑着。
“哈。”芸芸干笑了一声，“都叫我‘玩家’，一点意外都没有，还有什么可玩的。”
“你在期待什么分支剧情吗？”门外传来一声问候，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芸芸毫不意外的将目光转向门前，几位不速之客站在了门口。
打头的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少女，纤细的有些让人担心，全身上下散发着让人难以接近的冷然气质。
第二位是银发白袍的高挑女子，面目如童话，肌肤如苍玉，但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无情。
在这两人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个瘦高的身穿西装的男人，和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肌肉发达的大汉。
四个人从容、干净。完全不像刚刚穿过了异形和僵尸横行的街道。
芸芸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甚至没有从靠背上起来，翘着腿，用手里的棒棒糖指着客人们，一个个的问候着，首先是银发的年轻女子：“创世家徽的‘龙牙’贝雅特丽齐，我没记错吧，好久不见了—-对于我来说。”
贝雅特丽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芸芸把目光移到高大的壮汉身上：“战争天使团的领袖，战神阿瑞斯吧。”
“参见神座。”阿瑞斯的声音中规中矩。
“天使之城的会长雷米尔，我对你印象不错哦。”芸芸笑着说。
“承蒙夸奖，我感到十分荣幸。”雷米尔的微笑是制式的，但并不让人感到僵硬。
“最让我没想到的。”芸芸把棒棒糖放回嘴里，看着打头的少女：“黑暗圣天使长聆雪，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客人呢。”
聆雪冷笑道：“最后才认出我啊，我以为你不欢迎呢。”
“这个完整的阵容，高层的、民间的、传统的、叛逆的、中立的、神秘的……”芸芸依次看着这些来客，“我只能想到一个目的。”
芸芸的声音懒洋洋的：“是来取我性命的吧。”
“这话说得过了。”雷米尔笑道。
“这样啊。”芸芸站了起来，从冰箱里又取了四罐啤酒，依次扔给客人。
天使们接过冰凉的罐子，但谁也没有打开。
贝尔拍了拍手边的箱子，那是他之前运进来的：“那么，你们谈吧，货给你们放下了，我得走了。”
“最后一面就这么匆忙吗？”芸芸轻声道。
“还有的是机会。”贝尔挥了挥手，朝门走去。
芸芸冷笑了一声：“再见到的，可就不是我咯。”
3
房间中央的桌子被清理干净了，现在上面放着从箱子里取出的东西。
一个略带黄色的三棱镜，一只没有蜡烛的烛台，一个装着白色液体的细口玻璃瓶。
三件物品呈三角形摆在那里，好像是中世纪的科学家在做什么实验。
雷米尔摆好了位置，开口道：“棱镜会把你精神中的灵魂和记忆分离开。灵魂会暂时寄宿在烛台上，直到转移给下一代圣女。记忆会储存在智慧之水里，等待秩序之神回归之后，再回到神体。”
“亏你能说的这么轻松啊，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芸芸把瓶子从桌上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着。
“你并不会死—-这是最稳妥的方式，”雷米尔继续解释道，“如果你的身体自然溃散，灵魂则会立刻回到圣域的生命之树，并不会影响转世，但这一代的记忆则会消散。”
“哦，那不叫死吗？你们这些永远不会死的家伙还真是会说啊。”
“以前曾有不少圣女的记忆都消散了，但是对于你—-我们的‘Player’来说，这太可惜了。”
芸芸把瓶子放回桌上，转身问道：“我问你，如果你看了一个人的记忆，你就会变成那个人了吗？”
雷米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灵魂……谁知道人类有没有那种东西，人类有的只是记忆—-自己的记忆。装在瓶子里的东西只能算是数据罢了。”芸芸把手沿着桌边划了一圈，淡淡的说道。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芸芸停在了在棱镜面前，接着说道：“别误会，我并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带着什么幻想离开。死了就是死了，仅此而已。”
阿瑞斯微微施了一礼：“即使您忘记了，但灵魂不会变，您就是秩序之神，这不容置疑。”
芸芸微微一笑，她知道阿瑞斯是个正统的天使，视人类如草芥，在他眼里，绝不会有作为人类的秩序之神。
芸芸这样说道：“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是你们先把我弄死，还是说棱镜附带这功能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聆雪吐了口气说道，“你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连人都不会做。”
芸芸笑着哼了一声：“你这是对要死的人说的话吗？还是说让我自行了断啊？”
雷米尔不想听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把你的灵威注入棱镜，它就会完成一切。事后，你的身体也会消失，不会留下任何不洁之物。”
“哦？”芸芸拿起了棱镜，“听起来很不错啊，也算是安乐死了吧。”
“我怎么听你说话，和一个怨妇一样。”聆雪不怀好意的冷笑道。
芸芸甩了甩头：“哎，真是冷酷啊，你们这帮混蛋。到底是用完就扔的东西啊。”
“行了，别胡扯了，你才是，哪像个要死的人。”聆雪说道。
“哦……对了，我应该煽情的对吧。”芸芸把棱镜放回原处，右手按在上面，用极不自然的深沉语调说道：“再见了，带翅膀的混蛋们，我会想念你们的。”
“骗子。”聆雪评价道。
芸芸不再说话，安静的把手在棱镜上放了一会儿。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再见了，带翅膀的混蛋们，”芸芸轻轻的重复着刚刚的话。
“我不会想你们的。”
剪影三
屋里的灯熄灭了，确切的说，是被震灭了。
芸芸叼着一只小手电坐在桌子上，在右手上一圈圈的缠着纱布，暗红的血液还在不断从伤口渗出，染红了刚刚缠上的纱布。
聆雪已经让雷米尔、贝雅特丽齐和阿瑞斯离开了这片地区。他们自己也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是只能存在于圣女和天使长之间的秘密，窥探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域，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这一点对于奥林匹斯人同样成立。
“你还真是简单粗暴啊。”芸芸终于包好了伤口，把手电拿了出来，用光束晃着聆雪，接着又用光束晃着桌子上棱镜的碎片，有些惋惜的说：“这下安乐死没有了，你可怎么赔偿我。”
“那东西又不是只有一个。”聆雪无所谓的说道，接着语气转向严肃，“不过我有些意外，你真的愿意死吗。”
芸芸耸了耸肩：“这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聆雪的眼睛盯着芸芸，冰冷中带着沉稳：“距离上次转世还不到一百年，你还有不少时间可活呢。连艾芙伦佳尔都没有说什么，你竟然自己说不行了。”
“你理解不了吧，”芸芸把手电关掉，“可是80多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呢。”
“你当我真的那么好骗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最初是从哪来的，但艾芙伦佳尔他们选择圣女的标准总不至于降低到80年这个程度。”
芸芸在黑暗中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是难以察觉的动作，但根本不可能逃过黑暗之神聆雪的眼睛。
“你累了吗？想一死了之吗？”聆雪把漆黑发亮的双眼移向了芸芸受伤的右手，“这可不像你……”
“什么才像我？”芸芸打断了聆雪的话，有些生硬的说，“难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聆雪轻笑道：“哦，越来越像怨妇了。要不下次我跟着你好了，就扮成你邻居家的姐姐吧。”
芸芸摇了摇头：“不要自说自话了，死后的事，我又没法验证。”
聆雪把话题拉回正轨：“不过如果你不提到路西法，我还真没什么理由打断你的送死计划呢。”
“难道你指望靠我能把路西法怎么样？”芸芸把手电筒在五指间熟练的转来转去，“就算他尊重女孩子，派出莉莉丝也足以干掉我了。”
“不要妄自菲薄，我可不觉得你比那个腹黑女差。”不知是不是故意，聆雪特意加重了“那个”两字。
芸芸咂了咂嘴里的棒棒糖，立刻察觉了这个语气的意味：“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腹黑吗。对于一个快死的……”
“好了，”聆雪轻轻的打断了芸芸抱怨式的陈述，“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能看出来，你的体质在人类里也算是优秀的，如果不是被改良过，就是堕天使的后代，不能活200年的话实在是件怪事。”
芸芸并没有反驳，也许在她看来，“快死了”这件事并不能和“寿命走到尽头”划等号。
聆雪继续说道：“至少，如果路西法掺和进异形的事，我们不能现在就失去一位优秀的圣女，把神魂转移到某个婴儿身上。”
“哎？你竟然夸我了，看来我真是快死了，出现幻觉了吗。”芸芸的声音可没有透出丝毫惊讶，反而像是讽刺。
“这次来的不只是我们。”聆雪继续说道，“本来没必要告诉你的，因为按照你的要求，那时候208代已经转世了。”
芸芸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把手电准确的抛进了门口的柜子里，交谈并不需要灯光，况且这时就算一颗核弹落在头顶，恐怕也伤害不了黑暗之神加护的这个避难所，芸芸完全可以卸去一切防范措施。
“我大概也能感觉到。”芸芸在黑暗中熟练地摸索着棒棒糖盒子，“你们是来观光的，还是来善后的？”
“是来考察的。”聆雪说道，“净火九御、四大炽天使、创世家徽的全部成员，还有各组织的领袖，这几天陆续都集中了过来。”
对于这个过于豪华的阵容，芸芸也有些惊诧：“你们召集了不少啊，就算打仗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聆雪摇头道：“没人召集，所有人是自发来到泽格尔的，有些才能的奥林匹斯人都已经感觉到了，这次出现的东西，绝不简单。”
“考察的结果，”芸芸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是bug吗。”
聆雪点了点头，虽然用词不同，但意义是相似的。
世界一切偶然之中，出现的洪魔。由人类制造，人类却无法将其消除。因果的指向，就是它最终会代替人类，成为宇宙的主演。
“要管吗？”芸芸靠在墙壁上，轻声问道。
按照基督契约，众神不应该干涉人类的命运。但这次如果依然不加干涉，可能人类会就此灭亡。
如果人类和异形都是世界偶然的产物，如果他们有着同等的自由意志，那根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去毁灭另一个。
“要管的。”聆雪淡淡的回答道。
“不需要一个法理的根据吗？”芸芸提醒道，“随便无视契约的话，今后就没人拿那张羊皮纸当回事了。”
“没错，现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我们。”
所有奥林匹斯人心照不宣的是，不管如何冷眼旁观，净火天对人类总是比对异形有好感的多。但是不是因这份好感就无视契约，将说明净火天到底是按照契约还是感情行事的—-这其实关系到圣域的根基。
好像为了让聆雪说下去一样，芸芸继续提问：“就算能糊弄住带翅膀的，人类那边怎么交代呢，难道你让他们相信上帝突然降临，救他们脱离灭亡？”
“我们之前安排了保险措施。”聆雪继续说。
“启示录计划。”
“人类以为它是武器，其他天使认为它是个迷魂阵……其实，它是个空盒子。”
“这我已经知道了。”
“现在，只能等人类自己打开盒子。他们总不至于相信从盒子里蹦出来的东西就是上帝吧。”聆雪轻轻打开了手里的啤酒。
“然后也能解释的清。总之，这算是人类自己做出的选择。”聆雪晃了晃手里的罐子，“这就是最新的计划—总之，一如既往的纠结。”
芸芸对于圣域的行事风格早就一清二楚，这样的计划也在意料之中，这时她抛出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如果盒子没被打开呢。”
聆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人类没有打开盒子……”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芸芸，芸芸的表情并不慌张，也不惊讶，但她从聆雪的眼睛里读不出答案。
“总之一定没有好结果了。”芸芸还是替聆雪说完了这句话，“你们会看着异形占领舞台吗。”
聆雪没有回答。但答案还是很明确的：会。
圣域在漫长的岁月里都在进行毫无意义的内战，直到借助契约达成了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如果现在让所有人看到高层其实并不重视什么契约，所谓永远自由的许诺，只不过是写在羊皮纸上的一句空话，那奥林匹斯将毫无疑问的再度陷入混乱。
以亿年为刻度的疯狂战乱，在没有秩序之神在场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将世界化为一片毫无意义的废墟。
相比之下，恐怕让人类消失，然后再清除bug，重新寻找自由意志更加安全。
“奥林匹斯还有多少人？”芸芸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三亿。”聆雪答道，“具体的数字是……”
“省省吧，”芸芸打断了聆雪的话，“我每个月都能听说哪个家伙被干掉了，你还想让我相信两万年来奥林匹斯就没死过人吗？”
“到底还有多少？”芸芸追问道。
聆雪不快的咂了咂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自大的蠢货越来越多，这两个月，被异形干掉的月天使和大天使就有好几千……而且这帮蠢货已经这样发傻两万多年了，剩下的的确不多了……”
“你们真的打算为了这些家伙，让人类消失掉吗？”
聆雪冷笑了一声，喝了口啤酒，不愿和芸芸争辩，而是说道：“这都只是今天之前的计划，但是既然你带来了路西法的消息，那情况就不同了。”
“嗯？”
“如果路西法制造了bug，那么净火天出手修复它，这并不违反契约。”聆雪解释道。
芸芸哼了一声：“如果你们突然蹦出来，还是没法和人类交代吧。”
“同时糊弄圣域和人类很难，但如果只糊弄人类，就非常简单了。”聆雪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们甚至不必露面，超新星爆炸啊，引力坍缩啊，随便发生一两样，就能让泽格尔清洁如初，之后只要让雷米尔他们在媒体做些宣传工作就好了。不管人类是不是打开盒子，我们都可以放心的做扫除。”
聆雪用拿着啤酒罐的手指了指芸芸：“多亏了你的情报啊，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好事。”
芸芸并没有因为聆雪罕见的好评而微笑，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使用启示录计划，联邦几个亿的作战部队，都不会撤出泽格尔……”
聆雪耸了耸肩，咔的把手里的空罐捏成苹果核的形状：“反正打下去他们也会死，还不如直接死的痛快些。”
这样，是否使用启示录计划，将关系到几亿士兵的生死。
总比关系到人类存亡安心多了吧。
芸芸站在原地思索了几分钟，走向门前的柜子，一件件的把装备重新披在身上。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聆雪笑着看着芸芸。
“你愿意帮我看家也可以。”芸芸一边检查着弹药一边说道，“冰箱里有啤酒和培根，卧室的柜子里有电影，可以在我床上睡，不过不许用我的被子。”
“哦？”聆雪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才说道，“天使长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饭，不会弄脏你的被子，对电影也没有兴趣。”
“是吗？那正好给我省下了。”芸芸把装备整理好，甜笑着摇着手指上的车钥匙，“我可要走咯，你不怕黑吧。”
“我能问问你想去哪吗，被异形吃掉可不算安乐死吧。”聆雪立刻违背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打开了冰箱，挑选着什么，问题也显得漫不经心。
“其实我刚刚向一个朋友买了份保险。”芸芸习惯性的在外层的防爆门上布置着机关，“我要她誓死保证盒子不被打开。”
哧。聆雪瞬间出现在芸芸面前：“看来你又犯傻了，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买了这种保险呢？”
“让人类做个听话的好孩子。”芸芸回答道。
“有时候听话的好孩子死的最快哦。”聆雪看着芸芸在门上挂满了各种机关，一边轻声建议道，“要我送你去见那个可怜虫吗？”
芸芸绕开了聆雪：“不必了，至少在大结局之前，我不想用作弊器。况且找她已经不管用了。”
“能告诉我这个可怜虫是谁吗？”聆雪的提问好像纯粹出自好奇。
“不能。”芸芸轻声答道。
没错，试图阻止启示录计划的人，现在是圣域的敌人，把她的名字告诉聆雪，就等于直接将她送上绞架。
为了进一步保证欧阳智的安全，芸芸特意增加了一点说明：“按照时间表，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在她采取行动前，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她的行踪。”
“好像是个挺厉害的角色。”聆雪轻叹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弥补你干的傻事呢。”
“把她要捣乱的事告诉萧云天。”芸芸面无表情的答道，“锡安山市中心，还有一处军用空港，用那里的设备应该可以联系到军委。”
聆雪缓缓点了点头，用右手托起芸芸的下巴，柔声道：“先让朋友去捣乱，然后再告密，我们的player真是个可爱的小混蛋呢。”
啪！芸芸用力打开了聆雪的手。这当然伤不到天使长，但这力度已经超过了玩笑的界限。
聆雪收回手，不再说话，看着芸芸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她从没指望芸芸会哭着大喊：“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想啊！”没错，她不是那样的女孩，从来不是。
“事情结束之后，你就打算和她一起死了吧。”在芸芸登上越野车之前，聆雪靠在门上说道。
芸芸的身影停在了踏板上，但只顿了一瞬间，就接着进入了驾驶席，启动了发动机。
她哭了吗……
聆雪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喝了口啤酒，她并没有用天使长的洞察力去确认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芸芸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泽格尔星系。……我是指具体细节。”
“有三套方案，”聆雪走到越野车边，踩上脚踏板，“用‘无序之界’把被感染的星域从空间隔离出去。当然我是执行者。”
“路西法不会让你那么干的。”芸芸插嘴道。
聆雪耸了耸肩：“本来这是最仁慈的办法，既然有人作梗……”
“第二？”芸芸催促道。
“第二方案：用‘终世夕曲’把所有被感染的星球震碎。就算人类不撤离部队，停留在星港和空间的主力舰队都会平安。”
芸芸摇了摇头：“这需要最高神格的参与，就算我去凑个数，也完全没用，病毒可以在空间生存。”
“那如你所知，只剩下最后方案了。”聆雪有些不情愿似地说道，“用‘末日的晨曦’瞬间毁灭泽格尔。”
“哈？”芸芸好像没听清，“谁？”
“当然是奥斯亚雷特咯，还有别人奥林匹斯人能做到吗？”
“可是使用‘远古祭礼’……”
“恩？”聆雪盯着芸芸的眼睛。
“算了，”芸芸放下了刚刚还有些焦急的语气，伸手推上一档，“问你也没用。”
聆雪点了点头，跳下了脚踏板。
“早点回来哦。”她像一个替朋友看家的少女一样，向芸芸的车挥了挥手，看着硕大的越野车猛地加速，离开了混凝土加固的地下室，她才把外层的金属大门关上，缓步走回芸芸的卧室。
剪影四
1
锡安山，一个神圣的名字。居住着上帝的选民。
但如今，特伦十二的锡安山市，却见不到神的旌旗。因为地理位置上的优势，病毒在锡安还没有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在异形—-或者路西法的试验场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现象。市区内有限的武装力量和生还者全部龟缩在以中心空港为圆心的十五公里范围之内。
好在异形和僵尸们并没有冲进这一区域的强烈欲望—-事实上，最近几天，异形甚至很少在警戒线周围活动。这让生还者的城市多了些正常的气氛，在国防军和警察的努力下，秩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某些不要命的媒体是这么说的。
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实是，被锡安的幸存者们视为希望的自由军团空港，已经人去楼空，不会有当地政府许诺的援助和空中疏散。
听说在异形爆发的初期，泽格尔无数城市都这样被驻军遗弃：为了保护有生作战力量。—-或者，按照军事委员会对媒体说的那样：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下达了唯一可行的命令，为了拯救尽可能多的生命……
说法不一样而已，事实是相同的，这就是语言的脆弱之处。
何况，锡安还不是联邦的领土。
2
无论是路上异形不甚活跃的状况，还是进入幸存区时的严格盘查，甚至是刚刚看到的区内的真实场景，都比芸芸预料的要好得多。街上虽然一片杂乱不堪，但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暴乱，街上的人并不多，平民更多的选择呆在家里。
芸芸奢侈的让自己的军车行驶在纸片横飞的大街中间，对面传来一阵鸣笛。芸芸把车拉回右侧，对向开过一排各种颜色的车辆。
第一辆是警车，后面跟着五六辆民间的越野车和轿车，芸芸看到不少男子在车里抱着枪东张西望。
看来巡逻的警察人手已经不足了，只好靠民间的志愿者来补充。
军队呢？显然，当地的国防军都已经被调去守卫幸存区的边界了。联邦的军事协助是这个地区最后的希望—-至少他们现在还这么认为。
当这个杂牌的巡逻队开过芸芸车边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鸣笛和欢呼。芸芸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开的这辆HV7是自由军团的制式军车改装的，大概很久没见过联邦武装了吧。即使看到一辆车，也让这些幸存者看到了希望。
芸芸把手伸出车窗挥了挥，并友好的按了两下喇叭。
对方开远了，芸芸又把车开回了路中心，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顺着被打断的思绪，芸芸重新看了看风挡前的天空。
直到2小时前，芸芸还天真的以为是联邦远征军最近在原野的军事行动让附近的异形有所收敛—-萧云天总是出人预料嘛。
不过现在她确认了，是另一个原因让这座城市幸存到现在—-死亡前最后的怜悯。
3
到达空港门前时，已经是傍晚，空港大楼内灯火通明。
芸芸把巨大的军车停在空港门前。守卫在空港门前的是当地政府直属的特勤部队：由特种部队、特警和民间的退役资深军事人员临时混编而成。
这是这座城市里现在最精锐的作战力量，而他们并没有被投入到对抗异形的第一线。
可见现在这座空港的重要地位：即使是一座空楼，也承载着整个城市的希望，如果哪个不懂事的家伙闯进去发现了真相，可能在被异形吞噬之前，锡安就自行毁灭了。
“就像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天使长闯进了空空如也的查拉图斯特拉神殿一样。”芸芸有些自嘲般的想着，从车上跳了下来，开始把车里的双份装备挂在自己身上。
看着这辆联邦武装的军车，特勤部队的多数人都颇为兴奋，只有那个带头的长官有些吃惊。直到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所有人都开始吃惊了。
艾伦中尉知道，身后这座大楼已经被联邦遗弃了，同时被遗弃的还有整座城市。他是周围这群人中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他每天傍晚会进入大楼和虚构中的“联邦军事官员”做一些交接。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的手下信以为真，另外一方面就是要趁机打开全楼的灯光，让人们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这座城市希望的灯塔。直到早晨他的部队被另一支特勤分队换防，他再进入大楼，关掉灯光。
亲眼目睹过大楼内的死寂，艾伦中尉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少女是自由军团的人—-即使她开着自由军团的车。那又能说明什么，那只是一辆车而已。
他和所有驻守在这里的军官都接到了明确的命令：除非有市长和科尼上校的亲笔联名，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大楼。
艾伦中尉扶了扶腰间的手枪，向正在鼓捣装备的女孩走了过去。
“小姐！”艾伦试图让芸芸听他说话，“女士……”
芸芸摆了摆手。
“小妹妹……”艾伦中尉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芸芸终于把SPAS霰弹枪和PSG1狙击枪挂到了舒服的位置，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怎么了，大哥哥。”
4
“听着孩子……”艾伦中尉看着芸芸身上的装备咽了口唾液，虽然他还不到30岁，但他还是这么说，“现在外面乱的很，我就不追究你这一身的枪了，不过你不能把车停在这里。”
芸芸转了转嘴里的棒棒糖，环视了一下周围：“那我停在哪里，这不是有停车场吗？”
艾伦轻叹了口气：“你看，你要去哪里，你可能是迷路了……”
“我就要去那里。”芸芸指了指夕阳中的空港大楼，那里亮着艾伦刚刚亲手打开的灯光。
“不闹……”艾伦笑了。
芸芸伸手在腰带上的包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扔给了艾伦：“联邦第五自由军团空降师少校，爱丽丝。”
艾伦中尉震惊的读着卡片上的字：“可是……这上面写的是‘联邦军事委员会军情局上尉，爱丽丝’……”
“啊……哦……”芸芸愣了一秒，又在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了另一张黑色的卡片晃了晃，接着又放了回去：“算了，太多了有时候就是会拿错，总之都一样。”
艾伦中尉苦笑着对照了一下卡片上的照片和眼前的女孩：的确是一个人。
“小妹妹，我只能说这个做的很像真的……”艾伦拿卡片扇了扇风，“不过我没时间抓你了，你快走吧。”
芸芸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艾伦腰间的仪器。
艾伦无聊的长叹了一声，拿出好久没用过的读卡器，把卡片插了进去。
读卡器沉吟了一会儿，滴的亮起了绿灯，接着屏幕上拉出一大片信息。
“竟然是真的……”艾伦立刻做了个假设，这孩子偷了她双胞胎姐姐的身份卡……不过中尉还是做出了正常人应有的判断，“哈……爱丽丝少校……您真会开玩笑……”
“上尉。”芸芸更正道，“按那上面写的来。”
艾伦陪着笑脸把卡片还给芸芸：“可是您看……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有市长和科尼上校的命令才能放行……”
芸芸摘掉了护目镜，看着艾伦：“你说什么？”
艾伦知道这很难以理解，事实上市长和国防军上校是在自由军团弃防的前提下下达的命令。但面对军情局的特工，这个前提显然不成立。
“你是想告诉我，”芸芸向艾伦进了一步，艾伦自然的退了一步，“你们趁着联邦换防，把我们的空港占领了？”
“不……完全没有……”
“卡尔市长投靠希泽斯基了吗？”
“哪的话……”
“算了，我去找他。”芸芸甩下这句话，转身准备上车。
“管他呢！”艾伦看着女孩的背影，只用2秒就做出了决定，一边是必死的绝望，一边是求生的希望，命令两个字已经黯淡了：
“你进去吧！”
5
在专家们设计的众多建筑中，芸芸对所谓的“城市空港”是最没有好感的。
普通大楼一样的外形，中间是直径上百米的天井，从三层一直通到顶层，站在天井的底部，可以看到头顶方形的天空。天井四周是无数的机库，飞行器可以从天井直接升空。
“灾难性的设计。”芸芸边走边想。这大概是哪个“让军事设施更和谐”计划的参赛者，头脑一热想出的作品。在很多大城市里，大财团投资建上一两个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最让芸芸不喜欢的是，它太容易让人想到“巢穴”这个词。想象一下，站在百米方圆的天井底部，抬头看着无数飞行器在头顶的方寸天空间盘旋—-你还能想起什么别的吗。
呯！芸芸一拳砸在三层的电梯按钮上，金属面板立刻凹了进去。一到三层的电梯全不能用，而她要用的通信设备一般都安置在顶层，这就意味着她要干一件她第二不愿意干的事。
不过既然爬楼梯是芸芸最不愿意干的事，可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站在灯火辉煌的天井底部，芸芸把身上所有的带子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因为加速度遗失什么。然后微微蹲下了身子，闭上双眼：“走了走了。”
轰！
6
艾伦中尉和所有士兵都看到了，大楼三层的排气系统启动了，证据就是三层外侧几个宽大的金属窗口周围亮起了红灯，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对于无法垂直起降的飞行器，空港会从三层直接把它像宇宙飞船那样竖着弹出去，排气系统就是因此设计的。
“空港里真的还有飞船吗？”一瞬间，艾伦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大楼的转角处，从半透明的装饰条上，可以明显的看到一团纯正的金色火光快速的从三层的发射平面飞向高空。
“也许空港里真的还有飞船。”艾伦开始庆幸自己把那个不着调的女孩放进去的行为，“如果没有她，恐怕我们到死也看不到这座希望之塔，有一丝真正的希望之光。”
7
空港大楼顶层的机库，被切开了一个标准的三角形切口，芸芸一边走向内侧的办公室，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
通向办公室的走廊上没有灯光，这让人有些意外，在四处都是寂寞的灯火通明的大楼里，这条走廊反而让人感觉更有生机。
窗外的霞光已经退去，黑夜即将降临，无光的走廊上是一片浓重的深蓝。走廊尽头的楼梯通向指挥塔的阁楼，那是此行的目的地。
而那里的窗口前，站着一个人。
如果真的站着一个人，芸芸可能会感到非常意外，但现在她发现这是意料之中的。
高大的男子身影侧对着窗口，看着刚刚入夜的天空,沧桑而高贵的面孔让他像一个久经沙场的王者。
可惜很容易看出来，这个形状—-这个人的形状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而现在，这种感觉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
“终于来了。”奥斯亚雷特看了一眼停在走廊上的芸芸，用略带沙哑却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
“啊，还是不喜欢飞啊。”芸芸淡淡的说道，“毕竟人类是地面上的生物。”
“和聆雪谈过了吧。”奥斯亚雷特直起了身子。
“要不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芸芸也走到窗边，“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随时都可以。只等萧云天转动那把钥匙。”
“如果他没能做到，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芸芸抬头看了看奥斯亚雷特。
“那样，什么时候就不重要了。”奥斯亚雷特指着窗外的夜空，“清除泽格尔七成星球，就能让路西法的玩具老实下来。”
Seraphim巨大的身影从空中一闪而过。每到这种时候，圣灵和神总是在一起的，正是他发出的气息，让附近的异形蛰伏着。
“况且，你不正是来确认这一点。”奥斯亚雷特向阁楼上看了一眼。
萧云天虽然不知道奥林匹斯的计划，但他并不傻，如果芸芸告诉他使用启示录计划，他一定会使用，哪怕仅仅是转动一把钥匙而已。
“那你来干什么呢。你不是应该和艾芙伦佳尔呆在一起吗。”
“艾芙伦佳尔永远会让事情向着理智的方向发展，我不想在那之前把事情搞得太显眼。”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哦，”芸芸说道，“我是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来等你。”奥斯亚雷特把目光从窗外移向芸芸的眼中，“不过现在看来，你暂时还不想死。”
“你舍不得我死吗。”
“你的生死，就像潮汐一样涨落。”奥斯亚雷特说道，“想与不想，都毫无意义。”
“恩。”芸芸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说道，“要用‘末日的晨曦’？”
“对。”奥斯亚雷特答道。
“希望有幸能看到。”芸芸微笑道，接着语气却突然一沉“可是……发动‘远古祭礼’，唤醒原初之力……不是必须要三个创世者一起吗？”
“是吗？”奥斯亚雷特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不是说，如果单独发动‘远古祭礼’可能会产生……”芸芸皱眉道。
“可能。”奥斯亚雷特答道。
“可能而已？”
“白色的虚无Yahovah并没有那么恐怖。”奥斯亚雷特苍凉的眼神转回窗外，“尚有理智作为他的枷锁。只是恐惧让人看不清真相。”
芸芸不快的皱了皱眉头。
“几个小时之前你还一心寻死，而现在你又想尽力活下去。”奥斯亚雷特推开了窗子。
“啊，能多活一会儿我当然愿意咯。”芸芸靠在墙壁上，略带揶揄的戏谑道，“虽然我的生死毫无意义。”
“想与不想都毫无意义。”奥斯亚雷特毫不做作的重复了刚刚的话。
这让芸芸心里猛地一缩，这就好像对方告诉他“你今天注定要死去。”
“你走了之后，异形就会攻进来。”芸芸突然叫住了即将离去的奥斯亚雷特。
奥斯亚雷特回头看着她。
芸芸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
“这种任性的庇佑比毁灭更加残酷。”奥斯亚雷特的目光在夜幕中滑动了一下，随即锁定在某个方向，那里除了幸存的锡安的灯光，只有一片黑暗。而他所看的，显然是连灯光都没有的远方。
芸芸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一处异形的巢穴。实验控制台—-或者说进攻锡安的大本营，摧毁那里，应该可以减缓异形的进攻。
“既然你坚持这么做，”奥斯亚雷特低声道，“我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我的问题了。”芸芸双手扒在窗框上把上身探出大楼努力看着，“作弊就到这个程度吧。”
奥斯亚雷特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接着说道：“那么，再会了。”
他的身影消失的同时，远方的夜空中，瞬间暴起一道青白色的光芒，笔直的穿透了大气，照亮了一片夜空。光柱下的大地，眨眼化作焦土，无论那里有什么，恐怕都已成为了飞扬的灰烬。
接着好像时间被翻转了一般，光的暴风折返而回，带着方圆数十公里的空气，以及天空下存在的一切，缩进光芒中心一个无光的奇点。
最后是一道闪光塞满了视野，被生生挖出一个球体的空间才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之中。直到几分钟后，夜空中才传来远雷般的声声低吼，被异象吸引的人们纷纷从室内探出头来，带着复杂的心情观赏这超自然的奇景。
8
艾伦和几个士兵看着地平线尽头的奇妙现象。
“也许是联邦的离子内爆弹。”艾伦乐观的估计着，看来我们还没被放弃。
“不可能。”说话的是站在艾伦身边的一个30岁上下的男子，“离子内爆弹的规模可没有那么大。”
艾伦点了点头：“听声音，这大概在100公里左右的地方了。”
“不管是什么，”另一个男人说道，“现在我们关键的事情，是稳定市内的局势。不要对联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艾伦不再说话。他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曾经是联邦的军官，因为没有赶上末班车，被同这座城市一起抛弃了。事实上这个消息最初就是由他带给市长的。
“大齐，”艾伦看了一眼被称为大齐的高挑男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不管你刚刚放进去的是什么人，那肯定不是联邦的军官。”大齐断言道。
“那你现在带人去把她找出来？”
“晚了。”大齐看着身后自己的战士，这是从市民中选出的精英分子，有功绩斐然的前特工，也有饱经战火的老兵，当然还有一些并不那么强力的年轻人，不过他们更多是作为“装备”而非“队员”出现的。
特勤部队中的特种兵和特警或许组织更加严密，但充其量也是在近几年训练出来的新手。而市长交给大齐的这只部队，却截然不同。
“不能让她离开这座楼了。”大齐抬手招呼着自己的部下们，“你就当没见过她吧。”
9
目送大齐和他手下衣着各异的战士们离开之后，艾伦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把目光转向了芸芸停在广场上的军车。
这个刚刚还让他兴奋、惊讶、脸红、尴尬的东西，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累赘。
“看来这也得处理一下啊。”艾伦嘟囔着，独自朝芸芸的车走过去。
10
空港是指挥塔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就像大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一样，四周的玻璃窗围成圆形。
不过现在大约有一半的圆弧已经被帘子挡住了，而灯也没有打开。因为指挥塔是唯一没有单反玻璃的房间，灯火通明的晚上，很容易被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芸芸并不讨厌黑暗，稍微集中的话，她的眼睛可以在黑暗中看的很清楚—-这并不需要什么高超的能力。
现在芸芸坐在一排屏幕下的地毯上，狙击枪和霰弹枪放在一边的地上。她把一个超大的耳机拿在右手，听着其中的一个单元，左手则拿着一只话筒，极像最老式的分离电话。顺着线看上去，芸芸头顶的控制台上亮着不少意义不明的灯光，其中几盏绿色的led大概说明信道畅通吧。
“我以为你死了呢。”耳机里终于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看来这之间已经等了很久，芸芸叹了口气：“跟你说句话还真难啊，主席大人。”
“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在现在这种时期，能直接和我对话已经是奇迹了。”萧云天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呢，还在福音号上吗。”芸芸问道。
“小姐，你打听我的行踪有什么目的吗。”萧云天严肃的声音反而像是在开玩笑。
“在那艘船上睡得着吗？”芸芸坏笑着问。
“妹子，什么时候学会关心哥哥了。”萧云天回答。
芸芸咂了咂嘴：“这个可是绝密啊。”
“萧云天，萧云梦，难道不像兄妹吗？”
“我叫芸芸，不要用那个俗的掉渣的名字称呼我。”
“是了，妹妹大人。可是你年岁也不小了吧，还用这么嫩的名字吗。”
“我可是永远的16岁啊。”芸芸的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
“那么，现在你想坦白菲尔老头和奥斯亚雷特他们的秘密吗？我随时洗耳恭听。”萧云天把对话引入正轨。
“我之前不能说的事，现在也不能说。”芸芸蜷起双腿，把话筒放在膝盖上，低头看了看闪着红光的钥匙链，“现在有点麻烦哦。”
“什么？”
“我就长话短说了，关于启示录计划。”
“芸芸，”萧云天插话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不是什么和平人士，我也不是军事狂人，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出决定的，但是如果真的到了……”
“停，停。”芸芸直接无视了萧云天的解释，“你也太没新意了，这套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这是最后一次说，我没有其他的表达方式。”
“听好，”芸芸握紧了话筒，“我不绕弯子，一定要用，越快越好。”
“你说什么？”对方传来了一阵刺刺拉拉的电流声，显然是在调整着什么，看来萧云天认为自己听错了刚刚的话。
“一定要用启示录计划，”芸芸重复了一遍，接着低头又看了一眼闪着红灯的钥匙链，“我时间不多了，不过再重复几遍也是这句话。”
“一定要用启示录计划，越快越好。即使它没有被送到指定地点；即使没有总统的授权；即使里面插满了控制棒；即使有你最爱的人用生命去阻止。”
“一定要转动那把该死的钥匙。”
11
“你什么意思？谁会去阻止？”萧云天的问题连续发射了过来。
芸芸把话筒移到嘴唇旁边，轻轻说道：“对不起。”
哧。一道光芒闪过之后，控制台连同上面悬挂的屏幕完美的断成两截。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也变成了嘶嘶的杂音。
黑暗中，芸芸抱着膝盖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把枪重新带好，走到窗前，拨开帘子向下看着。
艾伦中尉正围着自己的车转来转去，好像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个大家伙。
芸芸皱了皱眉头：“这也就意味着……”
呯！
芸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阵强大的推力抛到了窗子上，钢化玻璃立刻出现了一片龟裂。
不过等开枪的特工走上来检查尸体时，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幸好是霰弹啊。”不知从哪传来的少女的声音，“如果是步枪的话，下意识恐怕还挡不住呢。”
嘭！特工后脑挨了一击，昏倒在地面上。
门前特工的支援已经赶到，芸芸抓起SPAs向旁边的饮水机开了一枪，水桶瞬间碎开，20升的水突然在芸芸面前铺成一道水幕。
枪声响起。多数手枪子弹和霰弹嵌入水幕后无力的落在地上，有些步枪子弹穿过水幕后也失去了威力，不痛不痒的打在芸芸身上后弹开。
“超能力！撤！撤！”大齐在门后喊着，杀人高手们毫不犹豫的从门口消失了。
黑暗的指挥塔里，除了一片凌乱，又只剩下芸芸一个人了。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芸芸一看这些人的身手，就知道他们是职业的杀手，不会因为一道水幕就放弃。甚至在混乱的撤退中对方还不忘拖走那个被打晕的同伴。
这并不是为了他的生命，而是防止情报泄露。如果芸芸当时阻挡的话，他们会一枪打死那个累赘，没有一丝犹豫。
唔。芸芸哼了一声，重新坐在地上，把左手伸到右肩，哧，一颗钢珠被吸了出来。
“到底还是不行啊。”芸芸嘟囔着，没有水的协助，壁垒连霰弹都不能完全挡住。
不过也加上刚刚那个混蛋是突然偷袭的。芸芸顾不上为自己找借口，在包里翻着什么。
最后一瓶生命之水，已经给了欧阳智了。芸芸突然想到这个事实，停下了来回翻找的手。
连续犯这种低级错误，是要死的前兆吗。芸芸叹了口气，勉强站起来，靠在桌子上用包带随便包了包伤口，她可以用念力给自己止血，但那样就会削弱在战斗时使用的念力。
说到底，奥林匹斯圣女的肉体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没有理由在挨了一发正中要害的子弹之后还活下来。
对方是职业的，而且是职业中的高手，至少有20人，可能还有增援。
芸芸摸索着自己剩下的装备，思索着对策。
最简单的方法，她的手指碰到了一颗生命之树的种子，把整个顶楼轰掉。
不过他们现在不一定在顶楼，而且这么做说不定会引起骚乱，或者招来更多的敌人。
芸芸看了看龟裂的玻璃窗，打破窗子跳下去吧。楼下的艾伦肯定不会放她走的，虽然他们并不怎么棘手，但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或许可以试试不杀他们，夺车逃走……
但那的确有难度，只身对抗一只特勤部队，已经接近她能力的极限了。如果不下杀手的话，芸芸并没有把握，何况自己的伤势让能力的使用捉襟见肘。
即使离开了空港，锡安里还有四处巡逻的警察-市民分队，边界上有严阵以待的国防军，荒野里有四处乱窜的异形。
不能使用能力的话，就很难玩起来了。被称为player的芸芸看了看胸前的六芒星挂坠。要作弊吗，把在避难所里喝酒吃肉看电影的聆雪喊来。
或者……
芸芸又看了看腰上的手机，把曾经的好徒弟贝尔·弗里曼叫来。
算了。
芸芸淡淡的笑了一声，背起枪向门外走去，顺便撕开一个新的棒棒糖含在嘴里,伸手抽出CR战斗刀。
“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这样才好玩嘛。”
剪影五
即使最疯狂的科学家，也很难想象星体被有机生物完全覆盖的情况。那已经是幻想的范畴了。
这就是现在的泽格尔666星。大陆上纵横着有机管道—-血管、神经和其他输送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的半透明软管。每个足有西瓜大小的眼球，像葡萄一样挂满了整座山峰，长有倒刺的舌头从中间裂成两半，啃噬着土地上的一切营养。
没错，地狱般的景象，给了这颗星球一个全新的代号：666（Triple 6）。这里是第一代第六日计划核心试验室所在地，异形爆发的中心区域。
铺满粘液、血肉和各种器官的大地上，突兀的耸立着一座白色的山峰。在褐色的平原上显得异常刺眼。
白色的山并没有雪，但比雪山更洁白。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山顶上那一团漆黑的雨云。因为大量有机物的代谢，泽格尔T6的天空已经变得昏暗不堪，但即使在这昏暗中，那团雨云依旧如墨翻滚，从山顶向上形成一个倒立的圆锥龙卷，漆黑的漏斗向上延伸，撑住天空。
雨云中间，不时闪过青白色的雷光，断续的描绘着乌云缓缓旋转的轮廓。
西奈山，神话中的降临之山，任何不洁的生物都无法登上这座山峰，即使占领了整个星系的异形，也是如此。山脚下已经堆满了支离破碎的有机生物体，一边是腥臭的血池肉海，另一边洁白的山麓却岿然不动。
山顶，旋转的乌云分割出一片圆形的苍穹。智慧之神艾芙伦佳尔和审判之神奥斯亚雷特悬浮在漩涡的中心，审视着这颗地狱之星上的一切。
结论早已作出，现在只等最后的时刻，神罚之光将从这里发出，净化整个星系。
或者说，毁灭整个星系。
“我记得Seraphim曾经说，”奥斯亚雷特在滚滚的雷鸣中淡淡的说道，“奥林匹斯的整个历史，就是一场自我否定的闹剧。”
“就连神和天使这两个称呼，也是如此。”
艾芙伦佳尔没有任何回应，真实的经历胜过任何语言的总结。
天使，神派遣到凡界的代行者。人类诞生之前，高级者是低级者的神，又是更高级者的天使。
人类出现，奥林匹斯决定扮演主人的角色。却发现人类如同下级天使一样，不愿永远为奴。
没有甘为下人凡界，天使又是去哪里的天使，神又是谁的神。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神，没有什么天使，没有什么凡人。
所有的自由意志，只是同一场游戏中的角色。寿命不同，能力不同，你可以扮演我，我也可以扮演你，仅此而已。
不管是“七曜的苏醒”，还是“末日的晨曦”，无论这光芒在那时有多么无情，多么明亮；不管是“创世家徽”还是“天使之城”，无论英雄们的事迹在那时有多么悲壮，多么雄浑。百年之后，这一切不过是史书上的几行白描。
“时间终将扯碎所有的非议和赞颂。”艾芙伦佳尔说道。
奥斯亚雷特黑色的瞳孔开始镶上一圈亮银色的光晕，“远古祭礼”即将唤醒虚无之神的真正力量。
“开始吧。”艾芙伦佳尔的双瞳也渐渐侵染了幽幽的蓝色光晕，默默站在他们身后的赫尔墨斯得到了他一直等待的消息，“让所有奥林匹斯人离开泽格尔。”
赫尔墨斯低声问道：“时限是？”
奥斯亚雷特说出了一个数字。
赫尔墨斯愣了半秒，随即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西奈山的巅峰。
剪影六
1
艾芙伦佳尔的圣灵Unicorn·Sigma曾经和芸芸说过这样一句话：“所有的自由意志都是同样强大的，只要他们是自由的，就拥有相同的潜力。”
芸芸一直不以为然：难道一个思想自由的赏金猎人，能胜过以食古不化著名的贝雅特丽齐吗？别开玩笑了，即使不以暴力论英雄，也是如此。
任何一个天使，只要从他们无限的生命中拿出三五百年，就能在某一个领域，达到任何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
芸芸也曾经和战神阿瑞斯谈过这个问题，让她奇怪的是，阿瑞斯竟然赞同这个观点。
即使以暴力论英雄也是如此。没错，在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中，贝雅特丽齐不一定能从一个优秀的赏金猎人手下幸存。
今天，芸芸不得不收回这份吃惊了。虽然此生经历过大小战斗无数，对手也不乏传说中的吸血鬼、异形、狼人等等莫名其妙的东西，但她最反感与这种专业的杀人团体周旋。
事实上这也是所有特工最头疼的境况：在一个自己陌生而对方熟悉的环境里，被大批专业的敌人追杀。何况是在自己被偷袭且受伤的情况下。
芸芸靠在黑暗的通风管内壁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背部的伤口还在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感，包扎已经失效，现在没有大出血，唯一的原因就是她用念动力压制住了，但这也封住了她最大的优势。
对于芸芸来说，和人类战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双方面对面站好，然后开打，然后一方倒下，然后结束。
在这种前提下，这个20多人组成的战斗小组根本不堪一击。即使把他们塞进4、5辆坦克里也是如此。不同之处只是“星光与火焰之烈怒”划过的轨迹罢了。
根据“战争天使团”的评估，要想在这种正面战场上杀死芸芸，至少需要两艘火力威猛的远征军团战舰或者超过15架X翼战斗机。也正是因为如此，奥林匹斯分配给芸芸的保护措施少得可怜。
“今天不会死在这个白痴评估上吧。”芸芸嘟囔着。
从指挥塔离开之后，芸芸已经几次遭到偷袭，而几乎没有还手的时间。有时候是精准的远距离狙击，有时候是来自脚下的穿甲弹阵列。
“如果能发动一次洞见。”芸芸计划着，立刻就能解决地形不熟和敌人位置不明的问题。
不过那招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显然了，如果敌人看到空中飘着一只闪着金光的眼睛，说不定会把所有火力倾泻过来。
咚！咚！两声金属的撞击声打断了芸芸的思考。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芸芸摇了摇头，端起PSG狙击枪瞄准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红外镜头里闪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那人刚刚打破通风管的外壁，正冒冒失失的爬进来。
看不清相貌。如果在平时，芸芸的眼睛完全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但现在那个切断了动脉的伤口消耗了太多灵能。她把带着消声器的枪口对准了来人，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说起来，这个人的动作看上去过于业余了。而且派一个人来，也太过白痴了。
之前的遭遇告诉芸芸，他们的领导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诱饵。”这样一个词汇在芸芸脑中闪过。
那么刚刚的两声动静……
“糟了！”芸芸猛地把枪转向背后，但忘记了通风管的宽度。PSG狙击枪咚的一声撞在金属壁上，几乎同时，诱饵的方向呯呯呯的闪起了火光。
手枪子弹……7发……
一阵无声的波纹闪过，壁垒接下了攻击。接着，构成壁垒的液体和子弹一起散落在下方。
壁垒不是水，但没有水的帮助，芸芸构造的壁垒只能挡住弓箭而已。
但这次的液体是血，从贯穿肩部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在芸芸面前形成了一道鲜红的壁垒。
翁！一阵低沉的嚎叫响起。脑波干扰，对付超能力者的专用设备。
芸芸感觉头脑一阵发晕，忙收回念力止住血流。
真正的威胁在另一个方向。一只大手握着黑色的匕首直刺而来。芸芸手中的战刀也应声而出。
叮！一团火花在碰撞中闪过，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的面孔
叮！第二次碰撞，两把刀同时折断。黑色的大手颤了一下，芸芸雪白的小手则立刻扔掉了断刀，伸出食指向前刺去。
嘭，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芸芸的手腕，前刺的速度变慢了，但距离并没有缩短，手指终于顶在了对方的额头上。同时两只黑色的大手抓住了芸芸的手臂。
一切如此之快，枪声还未完全落下，两人的动作就已定格。
芸芸另一只手抽出surefire手电向另一个方向照去，那个一口气打空了7发子弹的冒失鬼还在哆哆嗦嗦的换着弹夹。这下被强光晃得抬手挡住了眼睛。
这个男人从手臂下的缝隙里看到，芸芸跪坐在通风管里，身体周围被血液喷的一片通红，右手食指顶在自己搭档黑黑的额头上，但手臂已经被死死的钳住了，左手中的手电照着自己的方向。
对，就是现在。冒失鬼一边激动地继续往枪里插着弹夹，一边向芸芸走过去。一枪打死她。
只有两米远了。子弹还没装好……不过没关系，只要一枪打死她！
“停下！停下混蛋！”搭档的声音响了起来。冒失鬼浑身一颤，在离芸芸不到50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电筒的光束集中在他的胸前，透过泛开的光，他终于看清了芸芸的脸。
不过此刻他关注的却不是少女的美貌，而是那张俏丽面孔上微笑的表情。
“为什么她在笑。明明是快死的人了。”冒失鬼的惊讶让他忘了手里的枪。
“你这个傻X！”他那个高大健硕的黑人同僚骂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透着懊恼。
冒失鬼这才注意到，他攥着芸芸手臂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显然在输出着超负荷的力量，而芸芸的手臂则巍然不动，连顶在对方额头上的食指都没有一丝紧绷。
芸芸轻轻的声音响起来：“这个笨蛋好像把形势理解错了呢。”
“靠！”黑人低声骂了一句。
“话说，他们为什么分给你这么菜的人，就算是诱饵，也要会扭一扭吧。”芸芸把目光转向黑人，“另外，贝拉克，你怎么干起这种事了呢。”
现在是眼前的形式，贝拉克心中盘算了一会，决定说一部分实话。
“我从远征军退休了。”
“我知道啊。”
“如果踩到狗屎的住在这种城市，难道想逃是件怪事吗？”
“哦？可是在通风管里拿刀子捅我，和你想逃走，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芸芸微笑道。
“我以为是个普通的联邦军官，本想把你打个半死然后逼你带我离开的。没想到是你……”
“你们那个头头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呸！”贝拉克发出了鄙夷的声音，“你以为他比我想的干净？”
“嘛~~”芸芸晃了晃手电，“当初在特工处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大胆子啊。”
贝拉克没有接过这句话，而是说道：“可是我有点奇怪，如果在平时，你早就一指头戳死我了，那力道我见识过，可是防爆盾都挡不住的。”
“啊~不妨告诉你，刚才那一枪还是挺疼的呢。”芸芸轻叹了一声。
贝拉克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即使芸芸不能直接用手指戳穿自己了，但她的手指发出的那种金色的光刃依然可以轻易让自己脑袋搬家，虽然根据数据，那东西的射程只有三十厘米左右，但现在芸芸的手指就顶在自己的额头上。
让那个白痴发难也是不可能的，借助手电光束的导向，光刃的射程可以达到接近两米。当那个白痴迎着芸芸走到两米以内时，基本上他就已经死了。
在特工处呆过10年的贝拉克清楚，“百年来最恐怖的特工”这个名号不是说着玩的。连那个“魔神”贝尔·弗里曼都是她的弟子，这个看上去永远只有16岁的女子，绝对不是他加上那个白痴就能面对的，即使她现在身受重伤也是如此。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刚才的枪声引来援军。
“那么现在形势清楚了。”芸芸打断了贝拉克的沉默，右手轻轻一甩，把贝拉克的大手甩开，“你们就当我的人质吧。”
贝拉克收回手，没有任何偷袭和反抗的意图，他知道对方可以瞬间发动光刃，把袭击者连同整个管道切成两半—-传闻那东西不会被任何物体挡住。
“为了大家方便，我想说明一点。”芸芸关掉了手电，说道，“虽然我现在有点麻烦，不过轰掉这层楼还是不成问题的。”
贝拉克知道芸芸没有没有吹牛，可怜的冒失鬼则明显的打了个寒颤。
“而且你知道我的毛病，叫人来帮忙总是很丢人的。”芸芸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眼前的情况是，我还不能死在这，所以如果到了我无法顾及脸面的程度，也就怨不得我作弊了。”
作弊……芸芸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胸前的六芒星挂坠，这是个精巧的通信装置，也是奥林匹斯给予她的最低限度保护。只要用这个求援，天使就会飘然降临。可惜这东西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纤弱，芸芸血液中过强的灵力已经把它烧毁了。这一点非常明显，因为那玩意已经裂开了。
贝拉克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芸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
“其实这是个狗血的剧情。”贝拉克颓然靠在通风管的内壁上，“看来你不能作弊了。”
“呵~”芸芸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把吊坠扯落下来，一把扔给贝拉克，“做个纪念吧。”
2
只要目标使用超能力，就能立刻被探测出来，并且锁定具体位置—-“黑羊计划”一直想达到这个目的，事实上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
但这项技术不可能向社会公开，因为涉及到超能力者的隐私权问题，所以军事委员会把项目安排在特伦共和国，借此堵住其他人的嘴。
最巧的是，大齐正好是“黑羊计划”的负责人之一，所以今天这项技术第一次在实战中应用了，和所有的新技术一样，“黑羊系统”第一次投入使用时，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方不知道自己有这项技术，因而不会针对它做出任何相应的准备，这一点对芸芸尤其不利。
“贝拉克和李正完了。”大齐面无表情的关掉了耳机，“彻底失去联系了。”
闯入者搜索队伍的几名核心队员聚在大楼三层平台的角落上，看着PDA屏幕上的亮点。
“小老鼠很厉害。”大齐轻叹了一声。
“看身影是个女孩子吧。”老K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精美的军用酒壶，带着坏笑喝了一口，“身材超赞的！”
“以我的口味，还应该再大一点。”身旁的Bob评论道。
“有点可惜了，要不抓住她吧，然后咱们还可以闹点福利。”老K凑到大齐身边。
“如果你有本事活捉她，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我没意见。”大齐答道，说着看了一眼Bob，“我说贝拉克完了，你听到了吧。”
“当然，”Bob吐了口烟圈。
“没记错的话，贝拉克是你的亲哥哥吧。”大齐毫无感情的问道。
“啊，”Bob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我只当你放了个屁。”
大齐不快的皱了皱眉头。
“关于你说的抓住她，”Bob转向老K，“快活的话，算我一份。”
大齐看了一眼Bob：“把那王八蛋烟头掐了，你想害我们团灭吗？”
Bob回敬了大齐一个不友好的眼神，不情愿的把烟头掷在地上，踩了一脚。
大齐把屏幕翻转过来，上面大约有20几个黄色的圆点和一个红色的圆点，都在缓缓的移动着。
“弄好了。”大齐示意另外几个人凑过来，“黄色的是咱们的人，红色的是超能力脑波，这可是绝密技术。”
另外几个资深杀手立刻注意到，其中两个黄点离红点太近了，根本上就是在一起移动。
“这就是贝拉克和李正。”大齐指着那两个黄点。
“人质？”Bob恶意的笑着问道。
大齐摇了摇头：“她不光是个超能力者，还是个老手。”
“要不早他妈死了。”老K插嘴。
“既然我们能看出她，她没理由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大齐转向老K，“如果你是她，你会抓人质吗？”
“有屁用！”老K翻了翻眼皮。
“没错，”大齐道，“她知道我们打死人质不会比打死她慢一秒钟。”
“那俩已经完了。”Bob说。
“她大概是在尸体上找到了发信器，把这东西绑在清扫机器人之类的东西上。”
“然后跟着它？！”老K指着屏幕上黄点后方一起移动的红点，“她疯了？”
大齐沉默了。
“她能不能伪造这个，”Bob指了指自己的头，“我是说，骗过这个机器。”
大齐转向身后：“Thomas，你们超能力者能伪造脑波吗？”
被称作Thomas的矮胖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精神系的可以，她不能，她显然是念力系。”
“她可不可能同时是精神系和念力系。”
“人的天赋是有限的，她的念力等级在B级左右，精神等级应该不会超过D+，做不到那种事。”
“你确定？”大齐问道。
Thomas有些不耐烦：“如果是B以上的精神系，为什么不用精神攻击？两系的超能力者本来就少，在两系上都超过B的，用猪脑子也数的过来。”
老K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她不用超能力，这玩意能测到吗？”
Bob向老K的后脑削了一记：“你他妈瞎了？这大红点你看不见啊！”
大齐伸手制止了Bob，看着Thomas等他回答这个问题。
Thomas咂了咂嘴：“不能，不过她一定会用，她在大出血，不用就会死。”
老K皱眉道：“那她为什么跟在诱饵后面走？想早死吗？”
大齐摇头：“如果你不知道敌人有探测器，跟在诱饵后面是最安全的。”
“怎么……怎么个意思？”老K有些糊涂了，伸手抓了抓满是伤疤的光头。
“既然我们一下就看出是诱饵，那么就是她想让我这么认为。”
“你的意思是？”
“明知是诱饵，你会去咬吗？”大齐冷笑道，“聪明的小老鼠。”
老K长长的哦了一声。
“真假饵。”大齐打开耳机命令道，“目标和贝拉克的探测器在一起，所有人集中歼灭。”
3
大齐是个不愿冒任何风险的人，如果3个人能干掉目标，10个人也能干掉目标，他会用十个人保证目标立刻被干掉。
当7个小组基本聚集到探测器指定的位置时，大齐便开始布置作战地点。
“Bob和亚当，你们带人正面截击；Thomas和我的人从后方绕过去，John在左侧，Mike你们往右，老K注意上方和下方……”
“大齐。”Bob轻触了一下大齐的肩膀，把他的视线引向被监视的通道。一台圆盘状的清扫机慢慢的从阴影里晃了出来，机器顶上用包带绑了一只暗红色的……应该说是被血染成暗红色的小腰包。
“还真他妈是清扫机器人。”老K嘟囔了一句。
“各组，目标应该跟在机器人……”大齐的通信说了半句突然愣住了，隐蔽在他身边的Bob和Thomas回头看了一眼，大齐正看着手里的屏幕。
那上面依然显示两个黄点和红点紧紧贴在一起，并没有像大齐估计的那样拉开一小段距离—-要么是目标把探测器贴在自己身上，要不就是紧跟着这个机器人。
机器人身后50米空空如也的走廊在大齐顶梁重重一击。
“各小组……”大齐的思维试图从混乱中找到头绪。
但手里的显示屏立刻击碎了这种努力，毫无征兆的屏幕上指出芸芸位置的红点从他们眼前的一个，变成了两个，另一个凭空出现在大楼的另一端。
上当了？目标冒着大出血的风险隐藏了能力？那么眼前的这个是如何伪造的呢？
“目标出现在远端，各组注意……”大齐并没有急于找出原因，准备立刻扑向目标。
不过接下来，他再一次停止了发令。
耳机里对大齐三番两次犹豫的传来了咒骂，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屏幕上的红点又增加了—-不是变成了三个，而是不断的增加，突然从屏幕上涌现出来，几乎均匀的分布在大楼的各个角落，而且每个都在移动，直到屏幕上的红点变成了十几个，才停止了增加。
十几个红色的圆点像幽灵一样移动着，而这一边聚在一起的20多个黄点则茫然的静止了。
4
灯火通明的走廊里，贝拉克、李正和芸芸并排走着，一点看不出两个男人是后者的人质。
“为什么不杀了我们？”李正问话的时候有点抖。
“你愿意的话就去死吧，”芸芸头也不回，“人质有一个就够了。”
“你不想留下个好对付的？”贝拉克问。
“对于我来说，对付你们两个没什么区别。”
“这话可他妈的够伤人啊。”贝拉克抗议道。
“不过你有用些。”芸芸轻笑道，又指着李正，“他有趣些。”
贝拉克厌恶般的轻哼了一声。
“化了呢。”芸芸看了一眼身边一起前进的清扫机器人。
贝拉克低身从机器人的顶壳上拿起一个霰弹的弹壳，那是一个蓝色的12号霰弹空壳，弹径18.5毫米，不过现在它已经被一层凝固的糖浆封住了，变成了一个完全不透水的圆锥体。
贝拉克摇了摇，里面传来微弱的哗哗声：“你管这玩意叫什么？”
“你管那个新机器叫什么来的？”芸芸反问。
“黑羊系统，他是这么说的。”贝拉克回答。
“那这东西就叫‘黑羊萝卜’吧”芸芸头也不回的微笑道。
“你靠这玩意就能干扰那个联邦研究了好几年的高科技玩意？”
芸芸回头看了一眼贝拉克：“这东西没看起来那么简单，我的血接触到挂坠的碎片就能产生能力反应，那个高科技可分不清真假。”
“那你在碎片和你的血中间封一层冰，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机器人自己散开？”贝拉克把密封的霰弹壳举在眼前，试着透过顶棚的灯光观察内部的情况,接着说道，“我在特工处的时候见过爱丽丝的资料。”
“哦？”芸芸低声道，“你们管那种东西叫资料？”
贝拉克好像没听见一样背诵道：“能力基数27，三系统能力者，念力系B-，控制系C-，混沌系A-，总运用度83%，综合评级A，中等破坏级能力者。”
“记得比我还清楚嘛。”芸芸说道，“我看好你哦，你将来能当将军。”
“我对任何一个A都很感兴趣，”贝拉克继续道，“在他们中有可能诞生人类在自然条件下能达到的最高层级A+。”
芸芸停下了脚步：“你是对‘最高层级’感兴趣，还是对‘人类能达到’感兴趣。”
“我对这后面的阴谋感兴趣。”贝拉克，“F里区接到的委员会任务，所有关于能力评级的资料，A+后面都是被黑笔涂掉的信息，这恐怕不是排版错误吧。”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的涉密级别太低了而已。”芸芸继续向前走着，“不是人类的话，超过A+是常有的事。”
芸芸看了一眼贝拉克纠结的表情，继续道：“你听说过波罗托斯人吗？”
贝拉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吸血鬼和狼人呢？”
贝拉克皱起了眉头：“你在耍我吗？”
芸芸带着微笑继续说道：“泰坦呢？”
贝拉克哼道：“你认识宙斯吗？”
“恩~~”芸芸抬头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宙斯嘛，只能说是一种称呼。”
“真有你的……”贝拉克把弹壳扔给芸芸，决定结束这种无聊的闲扯，“咱们说好了，我告诉你探测器的事，你保证我能离开这鬼星球，你没变卦吧。”
芸芸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贝拉克知道再问也是无益，于是转换了话题：“你的血流的好像比刚才多了，脸也白了……。”
“是吗？”芸芸无所谓似的答道，“最好别让我死了哦，否则你的车票也没法到手了，而且少了一个可能达到A+的人呢。”
5
20多个衣着各异的男人，扛着长短不一的武器围在一台被掀翻的清扫机器人周围。
那个被血染透的小包已经被打开扔在地上。超能力者兼超能力专家Thomas手上拿着一个被糖浆封死的霰弹弹壳，用军刀撬开糖封，里面一股暗红色的液体涌了出来，带出一小片三角形的玉石样碎片。
“怎么回事？”大齐皱着眉头问道。
“特异性材料……”Thomas沙哑的嗓音响起来，“在特定能力载体物质的催化作用下，能够产生和宿体相同的能力反应。”
“你他妈敢说人话吗？！”老K吼道。
Thomas咂了咂嘴，伸出手：“这碎片和这血碰到一起，就能让系统认为它是目标。”
Bob从Thomas手里捏起碎片道：“那她是怎么做到让反应在大楼各处同时出现的呢？”
“恐怕是设计了某种定时引发装置，只要找到大楼存放清扫机的仓库，载具要多少有多少。”Thomas回答。
“而且利用了清扫机启动后会在大楼里均匀分布……”大齐自言自语般的补充道。
“能不能发个信号让清扫机都停了，回头还在动的那个就是她。”Bob建议道。
“我要是他会先破坏掉所有清扫机的天线。”大齐用PDA徒劳的发了一串控制信号，屏幕上的红点仍然都在移动。
“那她自己呢？就算她能伪造信号，她能消除自己身上的反应吗？”Bob盯着Thomas。
“如果在这段时间不用能力的话……”
“你他妈刚才不是还说不用就会死吗？！”老K瞪眼吼道。
“我还说过希泽斯基会让我接班呢。”Thomas冷笑了一声，回敬道。
“那为什么要把这俩东西放在一起？”Bob摆弄着两个接收器，那本来是属于贝拉克和李正的，刚刚和那个干扰器一起放在包里。
“那放在哪里？难道戴在自己身上引我们过去？”
“那你是说她其实是想引我们到这来吗？”Bob反问。
这句话一问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接着目光都换换移向那台被掀翻在地的清扫机。机器还在痴痴的转着，但在场的人似乎听到了恐怖的声音。
“坏了……”大齐轻声道。
接着一道火光猛地从清扫机里爆裂而出，冲击波轰鸣着吞没了整个走廊。
6
猛烈而突然的摇动让屋顶的灯闪了一下，芸芸停下了脚步，李正和贝拉克也很识趣的停了下来，剩下那台清扫机器人独自越走越远。
“你觉得有几成？”贝拉克问道。
“至少还剩下15个，而且死的恐怕都是……”芸芸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正。
贝拉克分析道：“现在楼里有十几个能量源，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你，他们绝不敢分头搜索，只能一个一个摧毁，所以短时间内不会遭遇。”
“如果我是那个大齐，肯定不会这么干。”芸芸走到墙边，靠在墙上让自己舒服一点，“真假的最大区别就是，真的想离开这座大楼，假的只想把它扫干净，只要把剩下的人分成三组，分别守住三个出口，我向出口移动时，遭遇组只要拖住我，其他两组赶来增援，游戏就结束了。”
贝拉克咂了咂嘴：“我注意到，为什么你用的都是‘我’而不是‘我们’呢？”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在大齐眼里，你们已经死了。”
“嗯，这话难听的让我都不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了。”贝拉克说道。
“恩？”芸芸从墙上直起身，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摆弄着手心里的什么东西。
贝拉克没有在意这些小动作：“联邦自由军团撤防后，卡尔市长已经下令把两个备用出口封死了，现在这座大楼唯一的出口就是你进来的那个地方。”
“哦？是吗？”芸芸淡淡的回答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指南针一样的东西摆弄着。
“不像你计划的那样，不会有增援的空挡时间，他们会全员守在出口，而且门口会有艾伦的人等着你。”
“艾伦？你是指看门的那个大哥哥？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回去开车的。”
“你以为那是沃尔玛的停车场吗？”
“就从这里出去吧”芸芸没有理会贝拉克的反应，而是面对走廊侧面的一堵墙站定了。
“你他妈在想什么啊！”如果不顾及自己的俘虏身份，贝拉克立刻就要上去抽芸芸一顿。
芸芸回过头问道：“你身上应该有吧，基因催化剂之类的东西。”
贝拉克愣了一下，他本以为重伤的芸芸会更早要求他把特效药拿出来，但她没有那么做也合乎情理，因为使用基因催化之后，因为强效的恢复作用，人会在十几分钟内失去意识，直到现在为止的战况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贝拉克从挎包里掏出一枚针剂：“现在要用吗？先说好，如果你失去知觉的时候大齐他们找来，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交出去。”
“不会让你有那种机会的，”芸芸一点也不生气，依旧面对着那堵墙，“拿好针管，一会儿带着我从这里出去就行了。”
“你说啥？”
“朝着外面那个不发光的东西跑就行了，放心，我很轻的。”芸芸补充道。
“从哪里出去？不发光的东西我他妈怎么看得见！”贝拉克有些急了，不过还是把针剂调整到了准备注射的姿态。
芸芸没有理会贝拉克，而是摘下PSG狙击枪和SPas霰弹枪，一起扔给了愣在一边的李正。
作为俘虏突然得到了看守的武器，李正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抱着，别弄丢了哦。”芸芸嘱咐道。
“话说，”芸芸抬起了握拳的右手，“贝拉克你不是对人类的最强能力很感兴趣吗？”
“看好咯，这可是混沌系能量类的A+级超能力。”说着，芸芸对着墙壁缓缓张开了右手，一颗紫色的植物种子悬浮在芸芸的掌心，曼妙的淡金色流光环绕着它，接着，咔的一声，天花板上的灯光尽数破碎，哗哗的碎片坠落了一地，失去了光源的走廊里，芸芸手中金色的光辉逾显明亮。
不过在这光芒的映照下，贝拉克清楚的看到芸芸的后背上忽的渗出一大片血迹，好像汹涌的血流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贝拉克捏紧了手里的基因催化剂，连发出疑问的心情都没有了，但在心里，一个简单而疯狂的问题一直在回想着：“她到底在他妈的搞什么飞机！”
芸芸轻轻的声音读心般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几个字如此轻盈，但却像任何暴风都无法吹走的白羽，在金色的光辉中悄然飘落：
“野蔷薇守护·星光与火焰的烈怒”
接着，整座大楼再次在光焰和冲击中颤动了。
7
清扫机里暗藏的炸弹大约干掉了5个诱饵级别的追杀者，不过在剩下的杀手们心中留下的余波却远不止于此。
他们的目标，绝不是一个偷了姐姐证件的女童子军，也不是一个因为好奇或者想活命而潜入大楼的休假军人。
Thomas扫去了PDA屏幕上的灰尘：“大楼中间，出现了一个A+级别的能量反应。”
坏了吧？从刚刚清扫机的爆炸中幸存下来的追杀者们几乎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但接下来脚底传来的剧烈震动立刻佐证了机器的判断。
“A+？”Bob用近乎粗暴的动作从Thoma手里抢过屏幕，“真有人类能达到A+吗？”
“自然条件下很难，但也并非不可能，”Thomas掸着身上的灰尘，“不过她的A+一定是限制条件下的。”
“这话和希泽斯基让你接班可能性一样大吗？”老K不怀好意的冷笑道。
“如果第一次见面就来这么一下，你觉得我们还活着吗。”
“现在就按Thomas的判断来行动。”大齐打断了争论，“过去截住她。”
大齐说完，带好枪，转身向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并没有都跟上来。
“怎么？没听到？”大齐侧过脸。
Bob盯着大齐，他身后同样没有动的还有7、8个人：“我们为什么要和A+作对？如果只老鼠也就算了，你有理由吗？”
“我说过，”大齐回答，“不能让她离开，如果散出这是座空楼的消息，她会把城里搅乱。”
“你觉得我们他妈的关心城里乱不乱吗？”Bob一脚踢飞了脚边的机器人残骸，“少装了，难道你他妈的真的有一点点关心城里乱不乱吗？”
大齐转回身。
“我们为什么跟着你？！还不是因为你是自由军团的人，和市长有交情，最后那帮混蛋自己飞走的时候总需要保镖吧！”
“你拿到一张保镖用机票的前提，也是城里不能乱。”
“放屁！”Bob吼道，“拿到狗屁机票我也得有命坐上去才行！在这和一个A+级别的怪物玩捉迷藏？！”
Bob拿着屏幕转了一圈，屏幕上红色的光正一圈一圈的散开：“A+……你们他妈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我们每人开一辆坦克都没有胜算……”
“Bob……”大齐跨上一步，“你听到Thomas说了，她的级别是限定条件的……而且能力级别决定不了……”
Bob啪的把屏幕扔在地上，和大齐擦肩走过。
“你去哪？”
“我去找她，贝拉克不会随便说出探测器的事，或许她有办法离开这星球。”Bob边走边说，“想活命的最好跟我……”
呯！
一颗子弹穿过Bob的额头，结束了他的话。
Bob的尸体载到的瞬间，周围的人群几乎同时举起枪对准了开火的大齐。
“你他妈疯了？！”老K把枪口顶在大齐太阳穴上。
大齐耸了耸肩，慢慢把手枪插回枪套：“你们总不至于这么简单的上当吧，而且……”大齐看了看地上Bob的尸体，“这不是正好给你们空出一个座位吗？”
“冷静一下吧。”Thomas从地上捡起PDA，“刚刚爆发的那个源已经消失了，她不是晕了就是死了，我们都只是想离开这颗鬼星球而已。”
老K骂了一句，收回了枪，其他几个人也陆续放下了武器。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把市长老头那架飞船夺了。”老K说道。
“那里有150人左右的特勤组和300人左右的国防军，你觉得就凭我们十几个人能干什么吗？”大齐回答。
“不仅如此……”Thomas补充道，“就算我们抢到一架，也会立刻被空中的异形击落，只有按编队起飞，才能保证旗舰飞出大气层。”
“如果混乱造成编队没法起飞，我们都是外面那群臭虫的点心 ，我说明白了吗？”
“我就不明白，”老K盯着大齐，“一个A+的怪物，还他妈是个特工高手，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这种鬼地方制造暴乱？这对谁有好处？”
Thomas和大齐相互看了一眼：“是啊，对谁有好处呢？也许对异形有好处，这样他们可以快点攻进来。”
“你们说她是异形派来的？！”老K哭笑不得的拎着手枪。
“不，她应该我们一样，只是碰巧呆在锡安山，”Thomas分析道，“之前没加入我们，恐怕是相信自由军团会搞疏散。她进入大楼，也是为了确认自由军团撤没撤？”
“那她跟我们拼什么命？！有病啊，楼是空的她也只能和我们走一条路。”老K不客气的说道，“有了她的本事，也不用你们俩混蛋发号施令了。”
“是我们先和她拼命地，一开始就给了她一枪。”Thomas道。
“等等，”老K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最开始是在通信塔找到她的吧。”
“没错。”
“她在通信塔干什么？”
“联系自由军团吗吧，或者是联系特工处？总之联系哪都没用，除非她是总统的女儿，否则这时候不可能专门来救一个人。”Thomas说道。
“没错，他们走的时候相当慌张，连黑羊系统都扔在这边了。”大齐看了一眼Thomas，“还有这家伙，应该也算个重要人物，还不是被扔下。”
老K抬头道：“放她出去，最好能见她一面，我觉得她还没疯，不至于让城市乱起来。”
“你敢肯定？”大齐靠近了一步。
“如果我想让城市乱掉，只要炸掉这座楼的配电室，这座楼一黑下来，不到明天天亮，锡安山就会变成屠宰场。”
大齐皱了皱眉，周围的十几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纷纷点头，看来没人想无缘无故的和A+交火，尤其是在刚刚诱饵都死光了的情况下。
“大齐，老K说的有道理。”Thomas拍了拍大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至少先和她见面吧。”
大齐有些不耐烦的咂了咂嘴，打开耳机：“艾伦，你现在进到一楼主控室，把大楼的广播接在我的频率上。”
8
贝拉克把针头从芸芸的手臂上拔下来，把空的针管扔在地上，抱起了几乎失去意识的芸芸。
其实芸芸现在还能说话已经十分让他震惊了——毕竟基因催化剂已经注射了，强烈的再生效果应该会导致休克。
抱着两把枪的李正这时候已经缩在走廊的另一边了，贝拉克没有时间管他，烟尘渐渐散去，通道的轮廓显示了出来。
芸芸发出的光束，生生的从大楼中间贯穿了近百面复杂的建筑构架，打开了一条直直通向大楼外部的隧道。
贝拉克知道，这个方向是大楼入口的反方向，艾伦的部队并没有守在这里——毕竟，这里根本没有入口。
在黑夜中还能看清位置，是因为大楼外的地面在发光。没错，幽蓝色的荧光布满了草坪——除了视野正中的一片小小圆形草坪，好像一口深井，那里的黑暗在荧光中岿然不动。
“向不发光的地方跑。”贝拉克暗暗重复了一句芸芸刚刚告诉过他的话，“他妈的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抓紧了。”贝拉克对怀里的芸芸说道。
“你抓紧了……就行……”芸芸的声音十分虚弱。
“能听到吧……恩……”
马上就要一跃而出的贝拉克被一个回响在四周的空旷声音止住了脚步。
“艾伦，把声音调大点……”
“大齐……”贝拉克嘟囔了一句这个声音主人的名字。
大齐清了清嗓子，自己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的感觉让他不觉压低了声调：
“一看就是假名……不过我只能这么称呼你，爱丽丝小姐。”
声音果然变大了些。
“虽然这么说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听我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我想从锡安山活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卡尔市长和科尼上校的舰队，那是现在这颗星球上唯一能活着飞出大气层的可能。”
“你应该能想到，在离开时，他们会预留一些位置给安全人员，而那时他们需要的不是国防军的业余爱好者，而是你我这样的人。”
“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我不介意你弄死了我们的诱饵，杀了贝拉克和……和Bob也无所谓，这还给我们腾出了几个座位。”
贝拉克的手一抖，盯着芸芸问道：“你把Bob杀了？”
芸芸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大概是终于晕过去了，贝拉克暗自骂了一句，大齐的声音依旧在广播里响着。
“另外，贝拉克，如果万一你还活着的话，恩，可能刚刚的话不会让你高兴。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最好别急着给你弟弟报仇。”
“李正……既然没见到尸体，我就补充一句……应该说你这种人是不该活下来的，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们，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们在天台等你，我想在这种开阔的地方面对一个A+，应该可以显示我们的诚意了。”
呲的一声响过之后，大齐的声音消失了。同时贝拉克眼前通向外部的通道已经完全从烟尘中清晰了起来。
“可以……走了吧。”芸芸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些意识。
“给我一个现在不把你杀了的理由。”贝拉克抱着芸芸的手臂渐渐加力，右手放在了芸芸的脖子上，“恐怕等治愈完成我就没机会了吧。”
芸芸愣了一下，接着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可……不太像你会做的事……”
“他妈的！难道我不像一个会给弟弟报仇的人吗？！”贝拉克的眼睛里灌满了血丝，有力的大手在芸芸纤细的脖颈上压了下去。
“杀了她你怎么走？”李正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你说什么？！”贝拉克咆哮般的转回头。
“放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李正举起了芸芸的Spas对准了贝拉克，声音还是有点哆嗦，握枪的手紧张的青筋暴起，“我没别的活路了……只能……你带着她，去天台，快！”
“你不想活了？！”贝拉克吼道。
“咳……你弟弟……Bob吗……”被放松了气管的芸芸终于艰难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贝拉克转回头：“你不会想和我说你没碰他一根毫毛吧！”
“不……”芸芸喘了一口气，“一个问题……我和大齐，你相信谁？”
贝拉克愣住了。
“你相信谁……”芸芸重复了一遍问题。
贝拉克迟疑的转动着眼球。
李正提高了颤抖的嗓音：“我说了，给我到天台去……我有枪……否则……”
“闭嘴！”贝拉克吼道。李正吓得一缩脖子。
贝拉克长长呼了一口气：“你能保证我离开这里吗？”
“下面就是游戏的终点……之后……就是结局动画了……”芸芸咽了一口有咸味的液体，说话流畅了不少，看来基因催化剂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几分钟内芸芸就会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好吧。大不了当我没这个弟弟……”贝拉克叹了口气，向着洞口一跃而出。
几乎同时，李正扣动了扳机。
9
“你总不会傻到在扔给俘虏的武器上保留弹药吧。”
“显然不会……”
所以贝拉克得以完成了一次好莱坞大片式的逃离险境：怀抱着受伤的美少女，一个箭步飞跃，从危险边缘抵达安全地带。
只不过他身后不是漫天的火焰和震耳的爆炸，而是李正纠结而愤恨的摆弄Spas霰弹枪的表情。
正如被称为Player的芸芸预料的一样，在贝拉克抱着她抵达那个“不发光的终点”时，游戏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有结局动画。
不过，有些游戏会在这里安排让人意想不到的分支结局，这一点并不在芸芸的意料之内。
毕竟，即使再资深，Player也只是玩游戏的人而已。
剪影七
1
闪耀着蓝色荧光的草坪中央，芸芸已经站了起来，基因催化剂的效果十分明显，即使灵能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身体已经复原了。
至于前一个问题，现在根本不存在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爆炸，艾伦应该带人冲过来了，但事实上这里安静的如同旷野。
“你没事了？”贝拉克问道。
“没错，报仇的话，已经晚了。”芸芸抬头看了一眼贝拉克，微微一笑。
贝拉克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几米处的李正：“这货竟然还他妈的敢跟过来，也不知脑子怎么长的。”
“我早就说过，他有趣多了。”芸芸轻声道，接着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草坪中央那个“无光的终点”。
在这个距离上，贝拉克看的更加清楚了，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纯黑球体，与其说那是什么物体，还不如说是空间上被挖出的一个黑色空洞。
“这是什么玩意？”贝拉克问道。
“上帝模式。”芸芸答道。
“啊？”
“简单地说，就是作弊器。”芸芸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摸着球体的边缘。
“坐标传送吗？这种异想天开的技术已经实现了？”贝拉克扫视着四周，不知是在寻找传送的设备，还是在警惕艾伦的人突然杀过来。
芸芸轻轻的自言自语道：“好久不见了啊，想不到你那个抠门的主人这次这么大方。”
说着，芸芸把手探进了黑色的球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呢，可别让我失望哦。”
芸芸的手猛的向后一抽，覆盖大片草坪的荧光地毯如被卷入的漩涡一样，轰的被吸向那个球体，随着球体渐渐失去轮廓而变得透明，贝拉克看到了芸芸手里的东西——所谓的作弊器。
那是一把长达120厘米的漆黑太刀。
黑色的丝线细细缠绕着刀柄，墨色的刀鞘在黑夜中不反射一丝光芒。
芸芸笑了：“你真了解我啊。”接着把右手握在了刀柄上，缓缓抽出了这把太刀。
凌厉的金属光泽带着柔和的蓝色幽光映入眼帘。
美妙而不张扬的弧度，优雅而柔和的刃线，精雕细琢的刀尖……
哧~芸芸轻轻把太刀从左上挥向右下。
赞许的轻轻摆了摆头：“你今天太漂亮了，朔月。”
此时，一个透明的三棱镜，从球体里轻轻落在芸芸脚边，闪烁着美丽的不祥光芒。
2
安静的夜空下是一条小溪，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不过这更显出溪边那座小屋的温馨。
二层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一个皮肤雪白、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孩坐在那张高大的木质摇椅上。椅子边上斜放着一把颇长的太刀，刀姿挺拔而优雅，无光的刀鞘煞是神秘。
与此不太相称的是，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相框。
照片上是五个人：一个威势沉邃的伟岸男子，一个满面慈祥的银发老者，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白发女子，还有两个年轻的美丽少女，其中一个就是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女孩。
这时，照片上另一个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进入立刻打破了房内的色调：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完美清丽的脸庞连同全身布满了大小血迹——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看到摇椅上的女孩，她愣了一下，接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聆雪？”
3
芸芸有些震惊的看着对方：“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在我的避难所吗？”
“这里是哪呢？”聆雪幽幽的反问道。
“这里是绿谷星的小屋吧，所以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芸芸竟然被这样一个本应回答的问题难住了，她闭上眼睛，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感觉，过了一会儿，睁开眼道：“这是我的梦。”
“恩~”聆雪微微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相框，“记得这张照片上本来是没有我的，多谢你了，在梦里这么照顾。”
“你应该是不能进入梦境的，你是我的梦吗？”芸芸在靠在桌子边上，问道。
聆雪摇头道：“是Griffin，我让他帮了个忙，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Griffin？”芸芸微微有些吃惊，“我的圣灵竟然会买你的帐？”
聆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芸芸：“看你刚刚离开的那表情，我本以为你今晚不会睡觉了，想不到你不但睡觉了，还做了这么甜蜜的梦。”
芸芸的脸瞬间红了一下，不过立刻恢复了正常：“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好。”
聆雪满含深意的笑了一下：“从你这副狼狈相看来，你恐怕不是在某个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享受吧。”
芸芸皱眉想了想，最后的印象中回响着一个空旷的声音：“杀了贝拉克……和Bob也无所谓，这还给我们腾出了几个座位。”接下来是一声嘈杂中的质问：“你把Bob杀了？！”
聆雪斜睨了一眼芸芸：“你不会是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然后做着另一个男人的温柔乡的梦吧。”
“说什么呢？”芸芸咂了咂嘴，不满道。
“哦？”
“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芸芸有些不安的低头嘟囔道。
“是吗？”聆雪的笑容更诡异了。
“没错……不过你最好有话快说，”芸芸抬头看着聆雪，“那个男人现在以为我弄死了他弟弟，我最好在他掐死我之前醒过来。”
“看来你不是在睡觉啊。”
“是昏迷。”芸芸低声道，“不过我不知道昏迷也会做梦……”
“恩，没关系，梦里的时间要慢得多，他掐死你的过程，足够我们下盘棋了。”
“五子棋吗？”芸芸不怀好意的吐槽道。
聆雪没有理会：“恩，不过现在，我有件更要紧的是要和你说。”
4
等到芸芸深刻的理解了聆雪的意图时，她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说服总统授权、组织撤军，到执行启示录计划，至少需要三周的时间，我现在还不用急着……也不能离开这里。”芸芸皱着眉头说道。
聆雪摆弄着手里的圣器·朔月，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Yahovah清场的范围只包括泽格尔星系，这颗行星并不在内。”
“难道你们还打算在特伦星系给他们留下这个试验田？”芸芸暗暗吃惊。
“不，奥斯亚雷特允许残余的异形生存在泽格尔的外延，但不包括这里。”
“为什么？！”
“如果两支球队在比赛，一个闪电正好劈死了其中一个队伍的11个人，而另外11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为了显得真实一点？”
“我觉得这不难理解。”
“那这里怎么办？难道等着联邦自己处理？”
“先期处理。”聆雪答道，“我要你离开，你应该明白的。”
芸芸靠在木质的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你们，不是来处理我的事情的吧。”
聆雪摇了摇头。
芸芸扶着额头：“我早该想到……有你和贝雅特丽齐就够了……”说着，芸芸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聆雪：“雷米尔和阿瑞斯，是来销毁特伦十二的……”
“是人道处理，”聆雪带着微微的冷笑说道，“净火天把这个工作委托给战争天使团和天使之城了。”
芸芸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宙斯’和‘红雨’吧，他们的守护神器。”
聆雪轻轻伸开手指：“处理程序开始五天之后，这颗星球表面就不会有一个活人了……”接着又轻轻曲起两根手指道，“再过30天，行星表面会被削去30公里左右的厚度，确保杀死病毒。不过你放心，只要人类有心，重建只需要几十年”
“哈……”芸芸冷笑了一声，“300多万的人类，就这样……”
“三百一十一万两千八百二十二人。”聆雪清澈的黑色眼睛看着芸芸，用毫不迟缓的语气打断了芸芸的话。
芸芸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日出。”聆雪答道，“你必须马上走，你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芸芸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本想直接把你送走，”聆雪坐在椅子上摇了摇，“不过你好像把‘星坠’弄坏了，所以我找不到你。按照临走时说的话，你应该在锡安山的星港里吧。”
“我想你能感觉到，我刚刚把朔月送了过去，如果明天天亮前还找不到你，我就把朔月周围两公里的东西全都送到奥林匹斯去。”
芸芸突然抬起了头：“这个范围里至少有一千人啊！那样会……”
“没错，那样会把病毒带到奥林匹斯。”
“不对……”芸芸急声道，“病毒对天使是无效的，可是那些空港里的人离开圣域的时候，会把病毒带回外面！”
“不会的。”聆雪用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滑动着，“我会把你们一起扔进斯提克斯湖里去。”
“你说什么？！可是，”芸芸向聆雪走近了两步，瞪大眼睛说道，“可是早上正是斯提克斯夜魔出现的时候啊！”
“没错，”聆雪点了点头，“连天使都能感染的夜魔，难道还消灭不了病毒吗，除了有神魂保护的你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会被拉进湖底去。”
芸芸震惊的瞪了聆雪一会儿，才低下头苦笑道：“你知道，我不能让你干这种事。”
“哪种事？人道处理，还是让你跑路？”
“全部。”
聆雪冷笑了一声：“想当烂好人吗，你知道奥斯亚雷特要清场的时候，可没这么说吧。”
“那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聆雪无辜的耸了耸肩：“你以为连他都没办法的事，我会有办法吗？”
芸芸慢慢抬起头：“如果没办法，你会用这种方式见我吗，我还没傻到会相信Griffin会白白替你办事。”
“哦？”聆雪意味深长的拉了个长声。
“我不和你做交易，我告诉你我的位置，你把我送走，然后特伦十二会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芸芸说道。
聆雪歪着头看着芸芸，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说完这句话，芸芸皱着眉头和聆雪对视着。
五秒……
十秒……
半分钟……
终于……
“好吧……最后一次……”芸芸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桌子上，“你想要什么？”
“别这么说嘛，”聆雪轻叹道，“我只是诚心的想帮忙而已，而且我也不希望看着三百多万人类就这么白白死掉。”
“放屁……”芸芸瞥了聆雪一眼。
“我可以试着发动‘暗夜悲鸣’，如果范围只有这颗行星，应该没问题。”聆雪说道。
“暗夜悲鸣……”芸芸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道，“纯白的审判之火，烧尽漆黑中的恶魔之魂……有什么区别吗？只是快一点而已。”
“不是那样的，我可爱的芸芸。”聆雪微笑道，“远古的暗夜悲鸣并不是那么粗糙的技术，而是可以烧尽任何一类生物的智慧之火。”
“一类？”芸芸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比如说在一座森林里烧掉松树而留下柏树、在一群人里烧掉男人而留下女人……或者在某颗星球上除掉异形的病毒而留下其他的生物……暗夜悲鸣能在混杂的的地方，挑选出那些有共同点的东西烧掉，很方便吧？”
“那为什么不用在泽格尔星系？奥斯亚雷特使用的话，范围就……”芸芸问道。
聆雪脸色微微一暗，轻声道：“因为你。”
“什么？”
“总之就是不行啦~”聆雪重新挂上了微笑的面孔。
芸芸皱了皱眉头，但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她知道，既然艾芙伦佳尔和奥斯亚雷特都没有考虑这个方案，那它就不是可行的——至少在整个星系的层面上是这样。
“那就麻烦你了。”芸芸接下了聆雪的话。
“我需要两件东西。”聆雪说道，“为了知道烧掉什么，留下什么，我要搞到路西法的设计草图。那个，如果你说的没错，应该在你那个可怜的朋友手里。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不能，”芸芸回答的直截了当，原因依然没有变，“不过你猜错了，草图现在在我手里，我可以给你。”
聆雪叹了口气：“第二，这是个非常精密的操作，我需要最高神格的参与。”
“那就是需要我站在一边咯？”芸芸耸了耸肩。
聆雪顿了顿：“不，我需要纯度更高的那种才能操作……”
芸芸慢慢直起了身子：“你是说……不要我这种装在箱子里的……”
聆雪把目光移向窗外：“三棱镜和朔月在一起，你知道怎么用……”
“你……”芸芸绕到窗前，盯着聆雪的眼睛，却发现那里没有丝毫感情，“要我死？”
聆雪打了个响指，一个铸铁的烛台和一个细口的玻璃瓶出现在桌子上：“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记忆，至于灵魂……你知道我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是她创造了我。”
“贝雅特丽齐在哪里？”芸芸用严肃的声音问道。
贝雅特丽齐是作为净火天的官方执行机构“创世家徽”的成员来到特伦十二，和天使长聆雪一起处理圣女问题的，换句话说，和聆雪是相互监视的关系。
“我记得，”芸芸的声音依然严肃，“第三契约上面说……”
“任何奥林匹斯人不能单独占有秩序之神的灵魂。”聆雪结果了这句话，“一秒也不行。”
“所以我问你，贝雅特丽齐在哪里？”芸芸追问道。
“回奥林匹斯了，”聆雪淡淡的说，“既然你转世的事推迟了，她就被菲尔召回去了，毕竟神座都在泽格尔，如果Lucifer和Lilith他们来捣乱，事情会非常麻烦。”
“违反契约的话，你会……”芸芸把手撑在聆雪面前的桌子上。
“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想就去求Griffin送我到你梦里吗？”聆雪直视着芸芸的双眼。
“这样做值得吗？也许你会去斯提克斯湖底下给伴星作伴。”芸芸说道。
“为了三百万人？”聆雪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你觉得值得吗？”
“哈？为了三百万人？！”芸芸嘲笑般的直起了身子，“你？别开玩笑了。”芸芸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谁知道你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目的……”
“不管我有什么目的，”聆雪打断了芸芸的话，不紧不慢的把同样一个问题抛了回去，“为了三百万人，你觉得值得吗。”
芸芸漠然的看了聆雪半晌，缓声道：“如果知道你的目的，不一定值得。”
“我只是提出这个建议而已，”聆雪站了起来，“你醒来之后，应该立刻就能拿到棱镜，最终如何，由你决定。”
聆雪转过身，用眼角斜睨了芸芸一眼：“不过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随便把人命放上天平的人。无论如何，明天日出时，雷米尔和阿瑞斯就会开始，直到35天之后，或者我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停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芸芸咬了咬嘴唇，“你不怕他们两个会告密吗？而且之后你怎么解释我的死？”
聆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想被掐死吧。”
接着，一阵令人恐惧的眩晕之后，芸芸眼前的景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贝拉克那张塞满的脸。
“可以……走了吧……”芸芸勉强挤出一句，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已经颠覆的现实之中。
5
芸芸面无表情的接过贝拉克递过来的三棱水晶，左手提着太刀朔月，向大楼的正门走去。
“该送我们走了吧？”贝拉克站在原地未动，李正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动。
芸芸头也不回：“走去哪？”
“船票！离开特伦十二！”贝拉克走近了芸芸，掰过她的肩膀一把抓住了芸芸的前襟，“反悔了？！你反悔了？”
芸芸轻轻推开了贝拉克，整理了一下已经被染红的衣服：“我保证你们安全，其实你们不用离开。”
“你说什么？！”
“我保证你们在特伦十二是安全的，如果要离开，可能会有危险。”芸芸重复道。
贝拉克把食指和中指交叉，半蹲着身子：“哈，小妹妹，谢谢啦，原来异形是人类的好朋友……”
芸芸低下头轻叹了一声：“好吧，如果你们一定要走，就照我说的做，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没错，”芸芸指了指李正，“就像他那样。”
“好，没问题。”贝拉克答应道。
芸芸点了点头。继续向大楼的正门走去。
“你要去哪？”
芸芸边走边挥了挥手中的太刀：“不要说话，笨蛋。”
6
看守大楼的士兵们正在疑惑为什么艾伦进入大楼这么久还没有出来时，就有人发现了从侧面的阴影中出现的芸芸三人。
“嘿！站住！”20几名士兵几乎同时转了过来，枪口对准了芸芸。
没有人看到芸芸什么时候抽出了朔月，太刀银色的光极速而至，在人群中间化作五道光刃，接着略一旋转，所有士兵手中的武器都瞬间被模糊的力道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聪明的士兵立刻扔掉了武器，动作稍慢的，手臂和手指被卷进变得好像藤条的枪械里，疯狂而恐惧的嚎叫着。
嘭！又是一声轻响，所有在喊叫的士兵被同时击昏了过去。
剩下的士兵看到这种情况，先逃了一半，剩下的也再不敢出声了。
“好了，天快亮了，我的时间很少。”芸芸把太刀插回刀鞘，“出来吧，艾伦大哥哥。”
刚刚从大楼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的艾伦愣在了台阶上，但他立刻明白了，在让大齐和20多名职业杀手都束手无策的这个孩子面前，自己根本不用再做他想。
“对讲机，”芸芸向艾伦伸出手，我要和楼顶的那群白痴说话。
艾伦痛快的递上了对讲机，然后快步倒退回五米之外。
芸芸打开对讲机，轻咳了一声，用平静的声调发出声音：“啊~啊~”
“他妈的，怎么回事？”对讲机里传来老K的声音，“艾伦你还会变声的？”
接着啪的一声，对讲机被大齐夺了过去：“你是Alice？”
“猜对了，聪明孩子。”芸芸说道，“我只是不太擅长开场白而已。”
“艾伦在你手里吗？”大齐问道。
“不谈这个，”芸芸说道，“你们还是来停车场吧，我不喜欢爬楼。”
“你在说什么？停车场有艾伦的……”
“啊……你说那个啊，”芸芸拿着对讲机在原地转了一圈，“已经解决了，大家都很听话。”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来老K的声音：“怪物！别想让我们下去！”
“我可不是请你们下来，”芸芸把右手放在刀柄上，“是让你们下来。”
紧跟着这句话，朔月随着芸芸的右手轻滑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接着哧的回到了鞘内。
一秒后，轰的一声巨响从头顶数百米的天台传来，便随着吱吱的金属扭曲的声音，一团灰色的巨大物体从空中呼啸着落下，周围的士兵惊慌的跑开的同时，物体击中了地面，声浪和冲击把方圆十米瞬间化作一个大坑，腾起的烟尘有几层楼高。
等到人们勉强能看清的时候，才发现掉下来的是天台——确切的说是天台的一半，金属的框架已经扭曲，但可以看到那条笔直的整齐切口，两个站错了位置的倒霉蛋被挤压成了肉泥。
“我讨厌这样。”芸芸在对讲机里低声道，“但不这样你们就听不懂我说话吗，你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下来。”
大约五分钟后，大齐和他幸存的队员站在了芸芸的对面。
第一次看清芸芸容貌的大齐几乎把眼睛瞪了出来：“你是……怎么可能……”
“你是萧云天的养子吧，”芸芸只是歪了歪头，“大齐，我听到这名字就猜到是萧齐了，我们见过的，对吧。”
“没错，我们见过——”大齐退了一步，绝望般的摇了摇头，“那是15年前……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老！”
芸芸冷笑了一声：“那还真谢谢你夸奖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是永远的17岁了吧，你从来就听不懂我说话。”
“抱歉，”大齐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叫你……”
“停！”芸芸伸出右手示意大齐闭嘴，“敢叫我姑姑的话，马上杀了你。”
大齐打了个寒颤，明智的改口道：“总之……十分抱歉，这都是误会。”
“嘿！”老K伸出手抓住了大齐的衣领，“怎么回事！这小丫头是你姑姑？！”
“与你无关。”大齐回答道。
“与我无关？！”老K哈的笑了一声，接着抽出了手枪，向四周的杀手和士兵们投去目光，“你们听到没有，他说与我无关！”
老K一把把大齐推到柱子上，用手枪指着大齐的太阳穴：“我他妈和一个怪物捉了一晚上迷藏，就因为你的屁话，现在你说她是你姑姑，还他妈与我无关，这好玩吗？！这他妈的好玩吗？！”
芸芸不满的咂了咂嘴，右手中的太刀一动，哧的一声，老K拿枪的右手瞬间掉在了地上。
老K啊的大叫了一声，立刻退回去三步。
但这时他才注意到，右手被切断的地方只有丝丝凉意，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你们的帐，改天再算吧。”芸芸走上了大齐所在的台阶，周围的人立刻向后退开，只有大齐站在原地没有动。
芸芸低头捡起了地上的断手：“放心，我的刀工很细，无需冷藏。”
说着芸芸把断手抛向老K，老K用剩下的一只手接过了断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您有什么打算？”大齐接过话语权，“我们继续给市长卖命，还是……”
芸芸没有听大齐的话，而是在周围的人当中扫视着，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Thomas身上。
“哈。”芸芸轻声道。
Thomas周围的人自觉地退开了，而Thomas的表情则丝毫不变。
“我想和他谈谈，你们可以消失一下吧。”芸芸说道。
7
芸芸和Thomas走进了一层的大厅，离开了众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并没有让你看到我，我确信。”Thomas停下了脚步。
“这不重要吧，人格分裂的高手。”芸芸转回身，微笑着看着Thomas。
“我记得，”芸芸继续说道，“你在军事委员会干事的时候叫蒋大仁对吧，在特工处的时候叫Herry，在这里又叫什么呢？”
“你可以叫我Thomas，如果你只是来给萧云天报信的话，我想你可以走了。”Thomas毫无感情的说道。
“那你呢，来干什么呢？为你的Boss监督实验？”芸芸把太刀抱在胸前，微笑着问道。
“我有理由告诉你吗？”
“你觉得呢？”芸芸晃了晃手上的朔月。
“你在开玩笑吗？”Thomas面无表情的靠前了一步，“我是主天使，而你只是个人类而已。”
“没错，”芸芸微笑着点了点头，“天使里也有不太会打架的，你差得远了。”
“即使如此，你只是个人类而已，在面对一只蚂蚁的挑衅时，我是不会考虑自己的战斗能力的。”Thomas黑着脸沉声道。
“你确定？”芸芸轻轻歪头问道，顺便用拇指把朔月推出刀鞘一寸，让Thomas认出这件武器的来路。
Thomas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黑羊系统，我们想要这东西，这就是我还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我听说黑羊系统是你们帮军委开发的啊。”芸芸把朔月拄在地上。
“应该说是人类帮我们开发的。”Thomas说道。
“好了，我现在不关心这种事。”芸芸摇了摇头，“我要见你们Boss。”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Thomas几乎是冷笑着回答道。
“我很清楚。”芸芸重复道，“我想见Lucifer，现在，你马上把他叫来。”
Thomas的冷笑终于发了出来：“你疯了，你知道吗，你已经疯了。”
“把他叫来，否则你和黑羊系统都没法离开这里。”芸芸沉下了面孔。
“把他叫来？把他叫来？”Thomas摇着头阴笑道，“你以为Lucifer是送奶工吗？”
芸芸把手伸进战术包，将棱镜拿出来托在手掌上，盯着Thomas：“我再说一遍，把他叫来。”
看到棱镜，Thomas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你……”Thomas准备再说些什么时，一片从天而降的红色花瓣让他停下了话语，芸芸也不再逼问。
安静中，一个男子优雅的声音轻轻响起：“好了，Thomas，接下来由我处理。”说话者——一头金发的白衣男子从大厅的角落缓缓走来。
他张开双臂，缓声道：“罪孽深重的可怜的孩子，是什么让你疯狂成这样呢？是一场被动的交易吗？你在阴谋和生命之间的选择，就是我吗？”
8
“Lucifer，”芸芸看着来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安静下来，“我不想和你玩太极……”
“啊~”Lucifer伸手制止了芸芸的话，“让女士这么焦急的找我，我是不是太失礼了呢？作为道歉，我会回答的你的问题，绝对没有谎言。”
“没有谎言？”芸芸冷笑了一声，“撒旦不会说谎。”
“嗯——”Lucifer摇了摇头，“你告诉我，撒旦是什么意思呢？”
“还用说吗，神的敌对者。”
“可是——这有什么错吗？”Lucifer微微抬起头，“难道你不觉得，存在着一个眨眼间能让宇宙消失的意志，是一件很不合乎理智的事情吗？”
“白色的虚无还有理智作为枷锁，是你的恐惧模糊了真相。”芸芸不知为何想起了这句话。
“不错的准备呢。”Lucifer愣了一下，继而微笑道，“但你有没有想过，神的理智会把自己送回混沌中去呢。”
“开什么玩笑。”芸芸不屑一顾的轻笑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Lucifer说道，“我喜欢这句。”“我讨厌谎言，那是低级者的把戏。”Lucifer走近了芸芸，继续道，“我曾经如此接近胜利，但唯一失误的一点，就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及时醒来。”
芸芸的表情由轻蔑转向震惊：“三日之战……你不是因为见不到神才……”
“当然不是，你不觉得那种谎言太过愚蠢了吗？”Lucifer笑道，“新的自由意志没有出现，是神自己等不及了，于是消失了——回到了沉睡的混沌之中，他们对这个玩具厌倦了。”
芸芸向后退了一步，痴痴的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和雷米尔告诉我的一点都不一样！”接着芸芸的声音又坚定了下来，“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是啊，我是对这件事最吃惊的人。作为代价，我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和那之前的全部记忆。”Lucifer依旧微笑着，“不过下一次，可能他们就不会回来了——因为完全失望而抛弃玩具，连头也不会回。”
芸芸长长的吸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Lucifer又向芸芸走近了一步：“那时候，世界才真正是我们的，那时候，你才是你自己的神，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无耻的阴谋而赔上性命，赔上名誉和撒旦交易，对不对？”
Lucifer走到芸芸身后，将一只手放在芸芸的肩膀上，芸芸的全身明显僵硬的颤了一下：“你怕我吗？”
Lucifer低下身，在芸芸耳边轻声说道：“你怕死吗？”
芸芸猛地转过身，拍开了Lucifer的手：“我没时间跟你瞎扯，日出的时候……”
“放心，”Lucifer缓声道，“打断淑女的话是很不礼貌的，在我们谈完之前，我的朋友不会让雷米尔和阿瑞斯有时间的。”
“好……好吧。”芸芸再一次深呼吸，“那我就直接问了，天使要神魂有什么用。”
“如果一个天使占有了神的灵魂，”Lucifer轻声道，“他就会暂时拥有神格。”
“她会变成神？”芸芸问道。
“不，力量并不会变，但性质会变，在他自己力量的限度内，他将能做到一些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
“比如……”芸芸沉吟道。
“比如在一颗星球上杀死病毒而留下人类。”Lucifer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夺取她呢？”芸芸追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可爱的圣女。”Lucifer抬头看着天花板，“容器一死，神魂会立刻回到生命之树，谁也干涉不了这个程序，即使是我也不行。”
“除非……”
“没错，”Lucifer把目光投向棱镜，“那个东西能把目标转向烛台，但时间只有几个小时而已，如果在蜡烛烧完的时候还没有转移到新的容器，神魂会立刻回到生命之树。”
“这么说，”芸芸咬着嘴唇，“天使能占有的唯一方法，就是在这几个小时内拿到那个烛台，而且占有的时间……”
“只有几个小时。”Lucifer轻轻哼了一声，诡异的笑道，“但这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不光是给一个星球消毒而已。”
“我要你去抢那个烛台！”芸芸突然抬起头瞪着Lucifer，“你也不想神魂落到别的天使长手里吧，那样你也很危险。到时候，消毒一完成，我就要你去抢那个烛台。”
“哦？”Lucifer轻声道，“第一，你要我在我的试验场被消灭后再行动？”
芸芸回答道：“第一，这个试验场已经没用了。”
“第二，如果现在杀了你，阴谋就不会得逞咯。”
“第二，杀了我你会被报复。”
“第三，你要我和一个拥有神格的天使长战斗？”
“第三，不，那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所以你们就根本不会打起来。”
“第四，如果我拿到神魂，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第四，你拿不到，你们只会面对面站着，什么事也做不了，直到蜡烛烧完，因为谁动都是两败俱伤。”
“哈。”Lucifer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被称为Player，真的是很可爱啊。”
“多谢夸奖。”
“可是呢，”Lucifer轻轻把手放在唇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是一伙的呢？”
“不会。”虽然语气坚决，但芸芸的嘴角明显因为这句话抽动了一下。
“那就看你能不能赌赢咯。”Lucifer直起身子，说道。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如果你不去的话……”
“会的，当然会去。”Lucifer说道，“不过向我提要求，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恩，随你。”芸芸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说道。
“不要那么大大义凛然嘛，我不会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什么的。”Lucifer用手托起芸芸的脸。
芸芸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了Lucifer。
Lucifer一笑，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稿纸，递给芸芸。
芸芸疑惑的接过：“什么意思？”
“代价，”Lucifer说道，“读它。”
芸芸狐疑的打开稿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接着轻声的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屁话……你指望我会相信这种东西？”
“不，你不会相信。”Lucifer微笑着摇头道，“你太老了。”
“你说什么？！”芸芸生气的把稿纸攒成一团扔回给Lucifer。
“记住了吗？”Lucifer接过纸团。
“啊，这么可笑的屁话估计暂时忘不掉了。”
“很好。”Lucifer说着，伸出右手轻轻一点，芸芸的身体毫无征兆的猛然飞起，轰的一声嵌进了墙里。
芸芸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来得及建立就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你……你干什么！”
“write完毕，现在要copy了。”Lucifer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一个扁平的玻璃瓶凌空出现在芸芸面前，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芸芸立刻认出了这个东西：智慧之液，用来储存记忆的介质。
“放心，”Lucifer用手指将瓶子按在芸芸的额头上，“只是复制一份你的记忆，我知道失去记忆的痛苦，不会让你那样的。”
接着瓶内的液体发出淡淡的蓝光，芸芸的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长鸣，接着记忆像胶片一样飞速的旋转起来。
当芸芸清醒过来，跪在地上一阵恶心的时候，Lucifer已经鉴赏般的捏着瓶子慢慢摇晃了。
“好了，就这样再见吧。”Lucifer把瓶子放进上衣口袋，转回身看了一眼芸芸，“有意思的孩子，真有些舍不得你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Lucifer和Thomas同时消失在大厅里，只留下芸芸一个人，和大厅外徒劳张望的人群。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芸芸翻了个身，干脆躺在地上，向右偏了偏头，看着地上的朔月，“麻烦你了。”
接着又向左偏了偏头，看着那里的棱镜水晶：“你可不要太着急了哦。”
接着，芸芸的身体、朔月和棱镜，同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剪影八
1
据信，特伦十二的感染已经不可逆转，第五自由军团按圆桌会议的命令，放弃了那颗星球来保卫有生力量，由于撤离时计划核心代码与负责人一起失踪，用于探测超能力者的秘密计划“黑羊”被遗弃。
本舰队将在两周之后完成两类授权武器的装载，并在三周后到达特伦十二，悬停于同步轨道。
环境部调查小组将在陆战队的协助下下降至特伦十二地表，对感染状况进行调查。采样地点分别为静海沙漠和第六日计划第二实验室。
根据调查结果，按照总统授权和圆桌会议的命令，采取以下两套方案之一对特伦十二进行处理。
1 使用湮灭武器对行星表面进行高能消毒，排除该星球表面所有有机物。
2 如果感染深度超过地表5公里，使用坍缩武器彻底摧毁该行星。
—-联邦第七远征军团的“索多玛”主力战舰编队任务简报。
—-秘密等级：机密C3
2
标准格林尼治时间3月16日晚间，本舰队到达特伦十二同步轨道。23时，接到委员会主席直接命令，增加锡安山市中心空港为首要采样地点，并由预计的18日执行，提前为立刻执行。
3月17日凌晨，委员会宪兵“执行者”五队保护环境部调查组开始下降至大气层。
凌晨3时30分，在同步轨道上用肉眼即可确认，该行星大气层开始被不明黑色云团覆盖，云团内含有大量高压放电现象，至凌晨4时，行星表面已被完全遮蔽，大气中开始出现红色高热量反应，与地面人员失去联系。
扫描结果显示，在首要采样地点“锡安山市中心空港”，存在一明显的大气漩涡，使黑色云团无法遮蔽该地点上空，地面人员在该处建立通信基站，使联络恢复。
—-联邦第七远征军团的“索多玛”主力战舰编队任务简报。
—-秘密等级：机密C5
3
现汇总地面人员报告如下。
A）大气层内连续出现高能闪电和红色火陨结合而成的非自然现象，对星球表面进行无差别冲击，单次冲击当量等级接近2000万，冲击密度呈线性上升。简单的计算表明，如果冲击持续，将在15天之内消灭该行星表面一切有机物，并在40天之内摧毁厚度约30公里的地壳结构。
B）采样地点：静海沙漠生体探测中心数据显示，特伦十二表面类似人类的生体反应数量约为310万，怀疑人口大部分已经被感染。
C）采样地点：第六日计划第二实验室，陆战队解除安全装置，实验室负责人欧阳智博士失踪，培养器中有一人类女婴，按照任务计划13-8B条款，女婴由本舰队安全人员保护。
D）采样地点：锡安山中心空港。此处存在的大气漩涡，为唯一的升空通道，另外两组地面人员于晨7时30分在此处会合。推测此通道为AA级以上超能力者从地面维持。
第五自由军团军官萧齐中校和远征军团前军官贝拉克获救，前者持有黑羊计划核心代码。
特伦共和国锡安山市长卡尔先生，国防军指挥官科尼上校及平民志愿者15人同时获救。
幸存者口述的AA级超能力者并未寻获。
8时30分，上述人员与地面调查人员从该处升空。
上午9时，该处通道封闭，下降至大气圈已不可能。
至此，调查结束，简报汇总上传至委员会总部，等待进一步命令。
—-联邦第七远征军团的“索多玛”主力战舰编队任务简报。
—-秘密等级：绝密C2
4
3月17日上午10时，接到委员会总部圆桌会议指令，暂缓特伦十二的处理计划，冻结湮灭武器和坍缩武器的使用授权，本舰队在同步轨道待命，观察该星球大气内非自然现象的进一步进展。
上午11时，行星表面黑色云团内能量反应明显降低，11时10分，云团开始减少，11时30分，大气恢复至凌晨3时30分之前的状态。
地面监测设备显示，地面感染情况并未减少。
正午12时整，行星表面突然被极大量白色火焰覆盖，并在数秒内蔓延至整个星球，最高火焰蔓延至同温层以上。扫描显示该火焰能量呈复数形式，地面探测器及星体表面无机物均未受损，同时地面感染情况急速下降。
12时30分，白色火焰开始消失，13点的扫描显示，特伦十二表面已无YX病毒感染迹象，进一步探测表明，该星球表面的一切生命迹象均已消失。
—-联邦第七远征军团的“索多玛”主力战舰编队任务简报。
—-秘密等级：绝密C5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