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纤云和米迦勒，这时才停住了脚步。欧阳纤云远远看了看，确信海德拉兹等人肯定已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刚刚还在宣讲知识的米迦勒看到欧阳纤云突然沉默不语，心不在焉，和刚才焦急活泼的女孩判若两人，也觉得颇为奇怪。
欧阳纤云远远地看到一团蓝色的电火，转过了头去。米迦勒指着那个方向，说道：“雷米尔来了。”
“说实话。”欧阳纤云突然严肃了起来，抬头看着米迦勒，语气低沉成熟的不像一个16岁的少女，“我觉得你在骗我。”
米迦勒愣了一下，皱眉道：“为何这么说。”
“神火见到天使就会熄灭……”欧阳纤云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懂，不过这种胡说是骗不了我的。谎言的结构太不严谨了。
“有漏洞吗？”米迦勒好像承认了自己在说谎。
“我毕业的‘耶鲁泽格尔分部第一高等学院’，可是以讲求知识实用性享誉联邦的，语言和行为心理学是必修课程，我可是得了两个A+的。”
米迦勒撇了撇嘴，苦笑道：“你现在的反应，和刚才可是判若两人，你是在演戏给他们看？”
“可能丽贝卡说的对，奥林匹斯人都有人格分裂吧。”欧阳纤云伸手拍了拍米迦勒的胸脯，“对吧，福音号的厨师长。”
“那是我的个人生活，与奥林匹斯的事物无关。”米迦勒曾经一度在福音号担任大厨的工作，按他自己的话说，是“一份结合了爱好的工作”，但要说和欧阳纤云这个“圣女翼X”毫无关系的话，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欧阳纤云冷笑了一声，看着慢慢走来的雷米尔。
米迦勒知道她依然不相信，也就不再争辩，淡淡的说：“光明之神开的酒馆，你也去过吧。”
欧阳纤云双手抱在胸前，抬头看了一眼米迦勒，回答道：“土豆俱乐部。”
“奥林匹斯城邦驻联邦第一共和国大使馆。”米迦勒好像在说笑话，但自己却面无表情。
欧阳纤云礼节性的笑了笑，心里却在想：果然是缺乏幽默感。
“抱歉，你应该意识到了。”米迦勒继续说，好像那个极冷的笑话只是一个铺垫，“越高阶的奥林匹斯人，思维就越是奇特。”
欧阳纤云耸了耸肩，不说什么，但她对奥林匹斯人时而神神秘秘、时而霸道无比的作风一直不满。
“只是你接触的都是高层，可能对大多数人有些误解。当然，和人类相比，奥林匹斯人的确……”米迦勒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好像极力试图辩解什么，却不好意思露出辩解的口气。
欧阳纤云的眉梢抽动了一下，好像米迦勒的这种态度终于惹怒了她，让她一下将半个多月来的怒气倾泻出来：“把人突然从工作中绑走，被强迫参加什么没听说过的会。在数万士兵死亡的地方，见到凶手，竟然又把我定住不让我听；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随便消失；自称是家人，遇到困难连影子都见不到；最后雇佣人类的特工来给我当保姆，又差点让大头叔死在敌人手里……”
欧阳纤云的话连绵不绝，虽然压抑着怒气，但语音竟然十分平淡，毫无怒气爆发，歇斯底里的样子，但这冷冰冰的一大串话语，显然还是让米迦勒无话可说。
欧阳纤云看也不看米迦勒，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们那么需要我，干脆把我抓回去，钉在那个什么自然之轮上，也没人能阻止你们，何必这么费事。”
米迦勒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欧阳纤云的质问，而是总结似的说道：“思维和智慧是解决问题的工具，力量同样也是。当力量过于强大，思维往往就会出现问题。这就是奥林匹斯。”
听到句话，欧阳纤云侧过头，轻叹了一声，不知是同意了这句话，还是不愿再和米迦勒争执。
这时雷米尔也走到了两人跟前，他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对米迦勒微笑道：“黑暗之神说过，她迟早要找个人撒气的，怎么，让你赶上了？”
没想到这句意在缓和气氛的话，反而更触动了欧阳纤云的某根神经，她噌的把紫电和青霜抽出来，掷在地面上，冷声道：“对啊，神什么都知道，连我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干脆说清楚，神有什么旨意，就算要我死，我马上就死，你们高兴了吧！这匕首是神给我的，我可不敢要，你们拿回去吧！”
雷米尔对欧阳纤云突然发怒颇为尴尬，弯下腰捡起紫电和青霜：“神座您……”
欧阳纤云背过身去，不看雷米尔：“天使大人，我可不敢让您这么称呼我。”
看到这情形，雷米尔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他和米迦勒这个头脑简单的炽天使不同，是一个同人类一起生活了数千年的堕天使，对人类的情感和思维了解再清楚不过。
雷米尔对米迦勒使了个眼色，把手中的紫电和青霜递给了米迦勒。米迦勒好像知道自己处理不了眼前的窘迫局面，接过匕首，说道：“真是不愉快的会面，我先走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开的武器店。”
说罢，炽天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也带走了紫电和青霜。
“真不会说话，连不愉快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雷米尔耸了耸肩，转到欧阳纤云面前。
“不用学着那些曲意逢迎的人。”欧阳纤云好像累了，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不一会，石头上也燃起了淡黄色的火焰，沉默了一会儿，雷米尔打破了僵局，说道：“这次的事……把海德拉兹牵扯进来，我们的确很抱歉。”
欧阳纤云哼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是吗，那我就好受多了。”这显然是一句反话。
“但是你也清楚，关于灵体的行踪……圣域也难以预测，她的思维不稳定，力量又特别强……”雷米尔解释道。
“智慧之神洞悉一切，反正万物的发展都写在剧本上了吧，不用和我解释，我只是个演员而已。”欧阳纤云赌气道。
雷米尔正色道：“不像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没有剧本。”
欧阳纤云愣了愣，之后耸了耸肩，不说话。
雷米尔叹了口气，也捡了块石头，在欧阳纤云对面坐下：“奥林匹斯是你的国家……”
“怎么？过气的爱国主义教育吗？”欧阳纤云瞪了雷米尔一眼，低声道，“就算我不懂，也应该为之奋斗，流尽最后一滴血。济世党那种下三滥才用这个套路。堂堂的圣域……”
“我并非那个意思。”雷米尔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是你的国家，你就有权知道一切。我在评估小组的会议上，说过的，不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听到这话，欧阳纤云咬了咬嘴唇，静下心想想，雷米尔的确和那些盛气凌人的奥林匹斯高层有所不同。想深一层，即使是晓枫寒和聆雪这些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虽然他们的做法让欧阳纤云非常不满，但对于这些人她并无厌恶，只是这次差点让海德拉兹白白送命，让她非常气愤。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欧阳纤云缓和了些语气，但依然透出不悦，“不过我不能让你背上罪名。况且我也……”
“不，”雷米尔打断了欧阳纤云，“这是净火天的意思。你有权知道一切。”
净火天是一个代名词，这个词语，指代圣域领袖四大炽天使，和所有地位比炽天使还要崇高的奥林匹斯人。更明确的说，是奥林匹斯的最高领导层。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称呼——据欧阳纤云所知，奥林匹斯并没有一个叫做“净火天”的地方。
“是吗……”欧阳纤云说道。她此刻心中多少有些矛盾。要说自己气愤，是因为圣域自以为通晓一切的自大行事，那这次圣域主动向自己坦诚一切，看来正好能平息自己的怒气。但反过来看，这也正印证了一个事实，圣域是通晓一切的，因为他连欧阳纤云愤怒的理由都一清二楚。
带着矛盾的语气，欧阳纤云依旧有些放不下拉起来的怒气面孔：“净火天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开诚布公……什么圣女，说到底，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死了还有代替品，基因工程，造价20万，寿命100年……”
“你……”雷米尔瞪大了眼睛，好像十分惊诧。
作为和联邦交往最为密切的堕天使之一，雷米尔是第六日计划的知情者：奥林匹斯用星际级核武器启示录计划，交换联邦军事委员会的第六日计划，后者用来制造转世圣女的肉体，眼前的欧阳纤云，就是当初培养器里的那个女婴。
后来，第六日计划制造出了异型，启示录计划毁灭了泽格尔。虽然联邦赢得了战争，圣域也得到了圣女，但这交易实在谈不上光彩。
净火天的确告诉雷米尔，可以对欧阳纤云开诚布公，但并不包括这段黑历史。但这时欧阳纤云樱唇轻启，好像淡淡的呓语：“我是个小人物，死后还有替代品，基因工程，造价20万，寿命100年……”
好在和人类打交道数千年的雷米尔城府极深，并未跳起来直接问欧阳纤云何以知道第六日计划，虽然心中震惊，但还是选择强作沉默。
欧阳纤云低着头，右脚踢着地面上的碎石，让黄色的火焰时明时灭，继续用有几分幽怨的语气淡然道：“要不就是哪个男人的一根肋骨，在鼻孔中吹进一口气就活了过来；或者是用树枝粘在泥巴里，甩在地面上，一下可以生产上万个……”
听到后面这几句话，雷米尔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她只是随口说到一种造人方法而已。不过他心里依然想着，回去应该查一查，现在用基因工程制造备用身体的市场价，是不是20万元。
“既然说到这里，我们就从净火天开始谈吧。”雷米尔打断了欧阳纤云的低声自言自语。欧阳纤云不再踢脚下的石头，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雷米尔，目光中不知是什么在闪动。
雷米尔心中一动，他是一个堕天使，见到多多少自己的爱人子女离开世界，眼前的少女，让他理所当然的想起那些远去的背影，曾经心中的挚爱，现在连名字都已模糊，但是那双眼睛，年幼时受了委屈，不知向谁倾诉，渴望一双臂膀，一个家园的眼睛，永远烙在他心中。
从前，每到这时，他都会上前抱住那个孩子，嘴里说着“亲爱的，我在这里。”“傻孩子，爸爸在这里。”“过来，和爷爷聊聊。”
他会让这种无助的眼神，从自己的所爱的人眼中消失。
但是今天他不能这么做，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雷米尔轻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心里的声音在堕天使耳畔回响：一样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无助眼神，一样青春靓丽却容易朽坏的娇弱身体。
“这是智慧之神送你的礼物。”雷米尔微笑着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欧阳纤云。如果雷米尔这时看到自己的微笑，不知会不会哑然。
那是教科书式的温柔微笑，丝毫看不出他心中划过的流星痕迹，不管心中如何翻腾，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泡沫，这就是三千年的厚度。
也许这就是二皮脸吧……雷米尔自嘲的想着。
欧阳纤云的眼泪毕竟没有流下来，因为她想到那个灾星刚刚的话：动不动就哭，真让我失望呢。
反而，欧阳纤云笑了笑：“帮我谢谢她。”说着接过了叶知秋的礼物。
那是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小册子，看样子只有五十多页。纸张不知是什么古代材料，粗糙泛黄，却坚韧异常。封面和封底是两页厚羊皮纸，用银色的金属框绷着，上面以花体写着黑色的大字“三日之战”。这个名字欧阳纤云听贝尔说过，这本书是贝尔在圣域图书馆的两个月里读过的一本书。再往下看，她却瞪大了眼睛，封面的下部，红字赫然写着作者的名字：Lucifer·Omega
这个令人震惊的名字下面，用小字写着好几排的头衔：神子、众星之神、总天使长、光耀之星、早晨之子、晨星之主。
“把吃惊都收好，就把下面你将知道的事实，当成故事看吧。”雷米尔看着欧阳纤云说道，“之后，你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欧阳纤云翻开羊皮纸封面的小册子，快速的浏览着。如她刚刚所说，她就读的“耶鲁泽格尔第一学院”是一所享誉联邦的著名高校，这里毕业的学生以超强的知识实用能力闻名。虽然欧阳纤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向往“福音号首席通信官”或者“联邦军事委员会主席第一信息助理”这种类似秘书的工作，但她所学习的信息处理专业，在阅读能力上是有极高要求的。
何况在真的担任了上面两份重要工作后，每天都要处理海量的信息，面前这本不到50页的小册子，她几乎在半分钟内就看了一遍。
连雷米尔都有些吃惊：“这是一首诗，看这么快的话，能体会到什么吗？”
《三日之战》的确是一首诗，第一页上用红字写着“第一天”然后是几页的诗句，之后是“第二天”、“第三天”，每个标题下都有几页的诗句。但这些内容只占了小册子的一半内容，从二十几页以后的内容，就越来越没有章法，虽然手写的字体未见凌乱，但句子的意义已经让人莫名其妙，好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弥留中疯狂的呓语。
整个小册子一共五千字左右，只有前面“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标题下的两千多字还勉强称得上有些意义。按照快速阅读的专业信息处理原则，欧阳纤云几乎无视了后面一半的无意义内容，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半分钟内浏览完将近五千字的信息。
不过即使如此，欧阳纤云还是注意到了，后半部分杂乱的诗句中，也夹杂着诸如“光芒四射的神，站在一条漆黑的魔龙身上，从天而降，他抬起手，天空立刻被圣光淹没，一切污秽之物、一切有形之体，在那炽烈的光芒中化为乌有”这样的句子，这些句子在平时贝尔的闲谈中，或者在雷米尔的小组发言里时常出现，看来这本旧书在圣域的地位甚是尊崇，要么就是雷米尔和贝尔两个人的共同爱好，不过后面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
“说实话，这诗写的……”欧阳纤云轻轻咂了咂嘴，发出嗞的一声后评论道，“乱七八糟的……”
“没错……”雷米尔好像很不情愿的赞同了欧阳纤云的观点，“前面一半的话，还说的……”
“前面也不怎么样。”欧阳纤云下了断言。
雷米尔无奈的转移了话题：“文采并不重要，这诗描述了圣域最重要的历史事件之一。”
“从这首诗上看起来。”欧阳纤云皱了皱眉头，“路西法因为造反，被神杀死了，那他是怎么写的这首诗呢？”
“请注意这句话，‘以他自己的意志’，他是自愿站在了必死的地方，并不是神要杀死他。”雷米尔更正道，好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啊，算是吧。”欧阳纤云搪塞着，心里却想：事实是1、路西法造反了；2、神出来扔了个大必杀；3、路西法被必杀砸死了。这怎么看也是有因果关系的。
“但更关键的是，”欧阳纤云边说边把心里的想法整理了一下：4、路西法写了这本书，而且写到了自己死。
“有一种可以逆转时间的魔法，对吧。”欧阳纤云得出结论。
“不对，完全不对。”雷米尔的话毫不留情的打击了欧阳纤云。
“哦……这样啊……”欧阳纤云撅了撅嘴，低头翻着小册子，不知是在掩饰得出错误结论的尴尬，还是在努力寻找正确答案。
雷米尔并未判断，而是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话：“这世界好像是神的一幅画，但他并没有亲自去绘制每个细节。神只是立好画架，摆好画板，然后将颜料洒在未干的画布上，任其自由扩散。”
欧阳纤云停止了翻动书页，她非常反感这种理论。实用主义科学的顶峰“第一学院”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大部分是“人类至上主义者”。她之前虽然看到“神”强大的力量，但只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把他们当成一种特别的生命形式，对于“神创造世界”这种纯宗教式的理论，她完全不能接受。
雷米尔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但是却继续说道：“这个情况，让世界遵守一种‘偶然’的规则：扩散的颜料不能按相同的方式退回去，也不能预测颜料将会扩散成什么样子。”
“是吗，我还以为神是万能的呢。”欧阳纤云轻笑了一声，这句话多少有揶揄的成分。
雷米尔听出了这层意思：“当然，如果愿意，神是可以这么做的，他可以让颜料逆向扩散，甚至彻底消失，也可以知道扩散的方向，甚至让颜料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去画画。”
欧阳纤云觉得更反感了，好像让希泽斯基去读《人权宣言》一样反感。
“但是这样就没有乐趣了。”雷米尔总结道。
“原来神是为了好玩才创造世界的。我懂了。”欧阳纤云耸了耸肩，心不在焉的说道，“那他会不会哪天，因为觉得不好玩了，就把这张画撕了呢？”
雷米尔摇了摇头，好像非常认真：“值得庆幸的是，神很喜欢这幅画，并倾注在欣赏之中，甚至会和一粒颜料颗粒说话。”
“哈。”欧阳纤云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用完全戏谑的语气说道，“原来我是颜料颗粒，我还自大的以为我是一个土块呢。”
雷米尔并不想解释说你是神，因为他知道，欧阳纤云的不快，在于他话中对整个人类和世界的贬低，而根本不在于把她个人说成什么。
“这么说的话，我同样也是颜料颗粒。”雷米尔说道，“事实上，虽然有些存在并不是画面的一部分。比如三位神子，他们相当于画架和画板。比如四位炽天使和三大灵主，他们相当于画布。而其他，一切天使、人类……一切被造物，都只是扩散的颜料。但是在神的眼中，这一切都只是架子上的一幅画。”
欧阳纤云在雷米尔的这段话里听到了一些他不熟悉的概念，比如“神子”比如“三大灵主”。
从手里的《三日之战》她大概可以推断，三位“神子”指的是路西法、光明之神菲尔和黑暗之神聆雪。但她并不打算问“三大灵主”是谁，虽然她对和“四大炽天使”拥有相同地位的强大生灵有些好奇，但出于对整个理论体系的反感，欧阳纤云整体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戏谑状态，好像这样可以显示自己对这套理论根本不屑一顾。
“所以说，如果让时间倒流，或者完全准确的预测未来，这幅画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过去，现在或者将来，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好像‘上帝在玩骰子’。”雷米尔继续说道。
“恩？”欧阳纤云抬起了头，终于表现出了一点兴趣，这点兴趣来自于那句“上帝玩骰子”。身为优秀学生的她，当然知道这个典故。
这是科学界的一个著名典故，爱因斯坦因反对“不确定性原理”，提出了一个著名论点“上帝不玩骰子。”但后来证明他是错的，而“不确定性原理”是正确的。
事实上，如果能用科学解释，欧阳纤云对这种很玄的东西还是相当有兴趣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女孩。
雷米尔看出了欧阳纤云的反应：“换句话说，因为‘祖母悖论’和‘不确定性原理’，回到过去和预测未来，都是不可能的。”堕天使又抛出了两个科学典故。
“祖母悖论”否定了时间旅行的可能性：如果说能回到过去，那么一个人回到过去杀死他幼年时的祖母就是可能的。但是这样的话，他自己就不会出生。这是任何一个对量子物理学—-甚至对科幻小说少有兴趣的人都知道的典故。
“不确定性原理”则更加明白：预测一个粒子未来的速度和位置，就要知道它现在的速度和位置。为了知道它现在的速度和位置，就要对它进行观测。为了观测它，就要用电磁波对它施加影响。而利用不同电磁波观测的结果就是：为了准确的观测位置，必然会影响粒子的速度；为了准确的观测速度，必然会影响粒子的位置。所以结论是：100%准确的预测未来，是不可能的，再细致的计算，也只能推算出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真是有意思的一幅画，就是说神自己也不知道这幅画到底会怎么样。”欧阳纤云第一次插了句有意义的话，“或者说，神本身也在画面里。”
这时欧阳纤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和雷米尔交换了语言，雷米尔说着“上帝不完骰子”、“祖母悖论”和“不确定性原理”这样的科学术语。而欧阳纤云则说着“世界是神的画”这样的宗教语言。
雷米尔点了点头，好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管是科学还是宗教，都只是一种语言，语言本身没有对错，只是语言描述的内容有是否准确一说。”
“喂，我不是来听你传教的，不要扯开话题。”欧阳纤云摆了摆手，也许是因为自己不知不觉跟着雷米尔的路子走有些不快，“既然不存在时间倒流的魔法，那死掉的路西法是怎么写出这首诗的，而且我在奥林匹斯的时候，你们说‘路西法’回来了，那个路西法又是谁？”
“确切的说，”雷米尔回答道，“在路西法死之前，是没有‘魔法’这种东西的。”
“那之前天使都是凡人来的？”欧阳纤云听的一头雾水。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雷米尔露出一丝微笑。
“你不会要和我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吧。”欧阳纤云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开始对雷米尔所说的话有了些兴趣，但绝不愿意去听什么“创世纪”或者“宇宙大爆炸”之类的东西。
“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雷米尔果然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欧阳纤云看着雷米尔，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但并不回答，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为了解释路西法的问题，这很重要。”雷米尔解释道。
好像被老师留下补作业的学生，欧阳纤云叹了口气，用电子信息领域的专业答案回答道：“物质、能量和信息。”
雷米尔愣了一下，不知是对答案不满意还是对欧阳纤云的态度不满意，他追问道：“能说的具体些吗？”
既然第一问已经回答了，欧阳纤云也就不再抵抗，背书似的说的：“物质、反物质、暗物质；正能量、负能量、暗能量、虚数能量；语法信息、语义信息、语用信息……”
“足够了。”雷米尔点了点头，打断了正在背诵的欧阳纤云，说道，“这是十种。我们称之为砖瓦，世界是由这十种砖瓦构成的。”
“可是，这和路西法有什么……”
雷米尔不理会欧阳纤云的抗议，继续说道：“神所创造的这个世界，虽然千变万化，绚丽多彩，但是论其基本，却简单的出奇。或许这正是神的高明之处吧。如你所说，构成这世界的砖瓦种类并不多。对于人类而言，就是这十种。”
雷米尔顿了顿，好想要揭晓什么答案一样，继续说道：“对于天使而言，就是火、风、水、土这四大元素。”
欧阳纤云轻哼的一声，插嘴道：“这不是古希腊……”
雷米尔毫不理会欧阳纤云，用毫不受影响的语气让欧阳纤云放弃了插嘴的计划：“对于神子来说，就是光明与黑暗两种。这是看待世界方式的不同。”
“我说！”欧阳纤云两次说话被驳回，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就是为了说明，越高级的生物，看到的砖瓦种类就越少对吧？”
雷米尔沉默不语。
欧阳纤云终于明白为何他让自己详细解释“物质、能量和信息”这个简单明白的分类。如果不细分下去，人类看到的砖瓦就比天使少一种，那岂不是比天使还要高级了。
欧阳纤云好像抓住了雷米尔的漏洞，趁胜追击道：“那如果你去问学物理的，他会告诉你几十种微观粒子。去问学化学的，他会告诉你上百种化学元素。这是不意味着……”
欧阳纤云学着雷米尔的语气顿了顿，也像宣布答案似的故作郑重地抬起了双手，说道道：“啊，女士们，先生们。圣域研究的结果是：学信息的比学物理的高级，学物理的比学化学的高级~”
雷米尔依旧沉默不语，本以为获胜的欧阳纤云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了，缓缓放下了双手。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纤云低声试探道：“哎……”
“是这样，”雷米尔好像想通了什么，突然抬头说道，“天使并不比人类高级，神子也不一定比天使高级。就连神，也被人类欺骗过。这只是对于砖瓦的分类和称呼而已。”
欧阳纤云嗞了一声，她不想把话题扯到启示录计划上。于是抛出了老问题：“可是，这和路西法……”
这句话被雷米尔一如既往的无视：“对于神来说，世界的存在只由一种东西构成：灵。”
欧阳纤云咬了咬手指甲，心里有些厌恶的想着：早就该想到，人类十种、天使四种、神子两种、神一种，果然还是严格的等级制度……
雷米尔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神是一切灵的创造者，是高于存在的“原因”。神不但创造了砖瓦，还划定了他们堆砌的法则。至于基本法则，就更加简单：守恒和代谢。无论是量子还是星系，以至于任何生命，都在这原则下存在。”
欧阳纤云更加用力的咬着手指头，丝毫不顾手上未灭的火焰。对这种充满枯燥哲学味道的说法，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好像是看出了欧阳纤云的情绪，雷米尔开始使用例证法：“天体会吸收和抛出物质，原子会储存和释放能量。人类是会代谢的有机体，靠摄入外界的物质来存活和壮大。所谓的天使，也不例外。我们的活动，不管是简单的行走还是施展毁灭星体的力量，都会消耗灵，我们也必须从宇宙中吸收灵。除了神本身之外，一切存在都是灵按法则的堆砌，天使也是这样的东西。”
欧阳纤云的小嘴撇了撇，低声说道：“你不就是想说，一切都是灵构成的。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在上学的时候，第一学院有一位肥胖的哲学老师傲雪霜，他喜欢慷慨激昂的背诵课本上的哲学理论。在傲雪霜的课堂上，欧阳纤云经常接这种让人很没面子的下茬。虽然同班的同学很喜欢欧阳纤云这个“校花”的傲娇表现，但却被傲雪霜认为是扰乱课堂秩序和哗众取宠，多次差点将欧阳纤云拉到教务处的“活阎王”凯撒处。不过同班的护花使者们通常也很难缠。时间一长，傲雪霜竟然有了一份教务处打杂的兼职，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结束了对学生时代过多的美好回忆，欧阳纤云把目光重新集中在刚刚还侃侃而谈，现在却愣在那的堕天使雷米尔身上。
雷米尔叹了口气，好像小学生刚想起了忘记的背诵段落，继续说道：“某种精巧的堆砌形成了‘自由意志’，比如所谓的天使，比如人类。我们这样特殊的存在，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对世界施加影响。但是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改变堆砌的方式，但无法改变砖瓦和法则。”
“人类的核武器，是利用质量转化为能量，天使的力量是不同元素间的组合与冲击……但是不管我们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宇宙间的灵是一定的，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除了神之外，任何人、任何天使都无法凭空创造，也不可能真正毁灭。”
“人类可以将一个生命杀死，将他的身体化作分子，化作原子，化作更小的粒子，但这些东西不会消失，依旧会去构成其他的存在。”
“自由意志失去了承载物，就会变成“虚数能量”存在。如果你是高阶天使，甚至可以将这团“灵魂”也打散，但是组成它的“灵”并不会被消灭。我可以将“火元素之灵”和“风元素之灵”组合成雷霆，但即使是神子，也无法凭空创造出‘雷’”
“只有神可以做到这些。”
欧阳纤云皱着眉头听完雷米尔的滔滔不绝，开口道：“总结一下，‘非神介入、总灵守恒。’对吧。”
“可以这么说。”雷米尔点了点头，对这个学生的总结能力非常满意。
“你比傲雪霜老师还差劲，是怎么混了几千年的。”欧阳纤云好像对指摘老师的缺点毫不在意。
“我拥有超过100个博士学位……”雷米尔露出一丝微笑，却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什么原因，这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那有什么用……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欧阳纤云坐在石头上，将双腿伸直，用手在膝盖上轻轻捶着，好像在说：我都坐累了。
“路·西·法·到·底·死·没·死？”欧阳纤云用脚尖在地上一下下的点着，按节奏问出这个“古老”的问题，好现在唱歌一样。
雷米尔点了点头，他想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明白了欧阳纤云的意图：“我刚刚说过，世界就像是神的一幅画，当神发现，自己最喜爱的作品，因为画架的一条腿着了火，将要毁于一旦的时候，神只能选择把这条燃烧的木头砍掉。”
“路西法就是这条燃烧的支架。他曾经是三位神子之首，列在光明、黑暗之神以上的众星之神，力量比其他两位神子的总和还要强。但是当他燃烧起来，神依然让他消失了。不过神削掉的只是他燃烧的那一半。”
“天啊！天啊！”欧阳纤云低声叫了起来，“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是想问……”
说到这里，欧阳纤云停住了，她意识到，雷米尔过多的废话淹没了有用的信息，其实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神选择把这条燃烧的木头砍掉。”
“神削掉了他燃烧的一半。”
欧阳纤云喃喃的给出解答：“就是说路西法死了……死了一半。”
雷米尔又用教科书似的温柔动作点了点头。
也许大使和信息官不同吧……欧阳纤云试图用两人的职业对雷米尔的表达能力做出解释。信息官善于从海量的信息中提取有用资源。大使善于将真实意图掩盖在大量无意义的外交辞令中。
“可是……”欧阳纤云思考着。
对于她而言，想破坏自然之轮的路西法，吃婴儿更抢走白玫瑰圣典的莉莉丝，以及秒杀第九远征军团的秩序灵体是最大的敌人—-当然还有刺杀议长的死魂—-欧阳纤云现在所关心的，是这些难以战胜的敌人的真正底细。
“死了一半是怎么回事？”欧阳纤云问道，“是被打的半死不活吗？”
雷米尔刚要回答，欧阳纤云追加了一句：“直接了当的回答我。”
雷米尔微笑着说道：“路西法对于奥林匹斯人，是个很奇特的名字。我们怕他，神也提防他，但是没有一个恨他。如果没有他，恐怕今天的奥林匹斯，依然是一个墨守成规，亘古不易的九层黄金囚笼。”
“神啊……弄死我吧……然后弄死这个外交官吧……”欧阳纤云绝望的轻声哀叹着，“你就不能听听我的问题吗，我又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媒体记者。”
雷米尔的脸色变了变，正色道：“不要下那样的诅咒，虽然没有实际效果，但是奥林匹斯人很忌讳这个。尤其是你的身份很特殊，你应该注意……”
欧阳纤云站了起来，挥着双手冲着雷米尔大喊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雷米尔被骂一句，身体就向后一震，显然是心里承受着不小的压力，看来他说奥林匹斯人忌讳和“神”或“死亡”有关的诅咒，是确有其事。要不然就是他不知道，在这个年龄的少女中，“去死”或者“神啊，弄死我吧。”是很常见的口头语。
施加了几十道令雷米尔心惊胆颤的“神之死亡诅咒”后，欧阳纤云长长出了口气，重新在石头上坐下，显然心中的抑郁发泄了不少，接下来这句话好像是对朋友的忠告一样诚恳：“告诉你，我是个从噪音中收集信号的人；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在信号里加入噪音的人。”
雷米尔教科书式的微笑已经有些走形，天使竟然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雷米尔是一位司雷霆的力天使，拥有圣光双翼。在全部的奥林匹斯人中，也是万里挑一的翘楚。他的力量，如果全部发挥出来，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半个星球化作焦土。
这样强大的天使之躯，此刻竟然因为面前这位少女几句半开玩笑的诅咒汗流浃背，不知真的是奥林匹斯的文化习俗，还是他故意让这个女孩舒心。
“是……是这样的……”雷米尔把用过的纸巾重新装好，渐渐恢复了平静，“路西法挑起了三日之战，战火烧遍了整个圣域，九层天寸草不生，只为了见神一面。神最后出现了，把支撑九层圣域的“世界之柱”毁灭。不是摧毁，是彻底毁灭，只有神才能做到的那一种。”
“路西法就迎着虚无之神的末日之光站在那里。也许是圣光慢了些，也许是救赎快了些，也许是二者都有。创造之神在瞬间，把路西法的灵魂和一半灵体拉了出来。他的记忆和另一半灵体则和世界之柱一起，在圣光下消失。”
做完以上解释，雷米尔补充道：
“不存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路西法面对的是虚无之神Yahovah·Omega的真正力量，只要被炽白的瞳孔看上一眼，就会万劫不复。何况是被重塑世界的圣光‘末日的晨曦’直接击中。他死去的一半灵体和记忆，是彻底死去了。活着的那一半，就是今天的路西法，也是和莉莉丝离开圣域的那一位。”
“恩。”坐在石头上的欧阳纤云晃了晃双脚，好像对这次的回答满意了些，她心里想着：虽然还有些废话……不过总不能像要求军委总部的通信官—-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一个多余的字—-那样要求雷米尔。
话说回来，那些通信官应该对欧阳纤云这个“上司”兼“同事”兼“小妹妹”又爱又恨吧……
“又爱完全是你的臆想，是又恨又恨……”狮子座Leo经常这么说。
再次把自己从过于旺盛的回忆中拉回来，欧阳纤云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下一个问题：既然路西法的记忆死掉了，那是谁写的这本书呢。”
雷米尔松了口气，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他可以不用担心遭到诅咒就可以回答：“三日之战是路西法在三天内口述的，三天内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天使整理出来后落笔写下。后半段的内容，是路西法在‘末日的晨曦’落下前，站在世界之柱的顶端说的话，可能因为是将死之身，所以句法自然乱了些。”
欧阳纤云对这次的回答很满意，不过像一位要求严格的老师，她立刻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好的，下一题：为什么说，路西法死前不存在魔法呢。”
雷米尔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想怎么把话说的简单，也可能是在考虑怎么才能克服自己外交官的解释习惯。他可不愿意再听到秩序之神亲口下达的“去死吧”诅咒。
“这个问题应该这样解释。”雷米尔终于开口说道，好像经过了认真的考虑。
“路西法的一半灵体和世界之柱毁灭后，由于没有了世界之柱，圣域再也不能维持九层的状态，就变成了今天的奥林匹斯大陆。当然这中间的动荡是难以描述的。但是更严重的是，路西法的灵体突然少了一半。这并非被打散，那样的话，构成它的灵会依旧存在，消失的只是记忆而已。但是这是神赐的死亡，那些灵也彻底的消失了。这就像画架的一条腿突然短了一半，后果可想而知。”
“当然神不会允许这幅画倒下，创造之神立刻制造了等量的灵，来填补这个空缺。这新创造的灵，被称为‘伴星’”
“但是这个‘伴星之灵’不能还原给路西法，倒不是对他的惩罚，只是没有记忆的灵魂，无法控制陌生的新灵。如此大的力量，也不可能立刻散开到空间中，要知道即使仅仅拥有原来一半力量的路西法，依然比光明、黑暗之神还强大，如果将这拥有众星之神一半力量的新灵瞬间放在空间中，简直和在一片池塘中引爆一颗核弹没有区别。”
“在世界之柱毁灭的地方，神的光从上至下，打穿了空间，不但将世界之柱毁灭，还在大陆上穿出一个大洞，洞的另一端，是被神力撕裂的空间，可能通向宇宙间任何一个地点。这里正是储存‘伴星’的地方。神在洞底设置了复杂的封印，这个封印被称为“阿克隆封印”或“阿克隆结界”，神将‘伴星之灵’放在封印之上，防止它从下方的空间裂缝溢出，上方则用冥河之水封住，形成了圣域的斯提克斯湖。”
啪……欧阳纤云的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她甩着头，黑色的长发也跟着左右摇摆着：“魔法……魔法……不是问你什么封印什么湖……如果你是我的通信官，我早罚你提供我一个月的零食了……”
“这样……是可以接受的。”雷米尔对欧阳纤云的反应很紧张，顾不上自己精心安排的答案还没说完，破例迎合道，“我可以提供食品。”
听到这话，欧阳纤云突然停止了绝望的甩头运动，把头摆过来，用大眼睛盯着雷米尔：“这可是你说的。我一个月的零食价值15800元，没问题吧。”
欧阳纤云经常用“负责我的零食”来吓唬自己废话连篇的下属。不过也有些人，见到欧阳纤云的俏丽外表后，竟然就坡下驴，表示愿意接受惩罚。这时欧阳纤云就会抛出这句话来。15800元，相当于她大多数下属一个月的薪水，当然她不可能真的吃掉那么多零食，但这句话的威力足以吓退多数试图将计就计，调戏美少女上司的不良宅男。
至于那些家境殷实，或者肯下血本的死缠烂打者，欧阳纤云会择其尺度抛出诸如：“我叔叔是幽灵特工哦。”“我可是高级超能力者哦。”一类的恐吓。
对于在学校就受到一个加强连围追堵截的欧阳纤云来说，逃避仰慕者纠缠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
但对于其中一个人，这些都没有用，她只好告诉他：“我有男朋友哦。”而且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和杨叶在一起亲热的样子。
“只是有些对不起杨叶了。”欧阳纤云有时候这样想。
如果把晓枫寒也算进去……
一想到晓枫寒这个人，耳边就想起那些话语
“杀死你的人爱上了你，他杀了你一次，你杀了他八十七次。”
“你知道在你第一次转世之前，我等了你三千七百年吗？我不能让你永远记住我，但是我可以永远等你想起我。”
这些话毫无现实感，就像烂俗童话剧里的狗血台词。但在听腻了漂亮的甜言蜜语的欧阳纤云耳中，却显得特别入耳。
或者是因为那个人吧……
欧阳纤云甩了甩头，第三次把自己从不正常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思绪竟然毫无目的的乱跑，也许是因为最近的生活也没了目的吧。萧云天让她“老实呆着”；圣域让她“老实呆着”；就连海德拉兹也让她“老实呆着”。
虽然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了点，不过现在面前有个好玩的天使外交官，也算是补偿了吧，欧阳纤云有些邪恶的想着。
“那么这件事就先定下，关于魔法的事，我继续说明。”雷米尔丝毫没有因为无故损失了15800元而沮丧。相反的，他发现自己答应了为欧阳纤云购买零食之后，少女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笑容。堕天使并不知道是因为欧阳纤云陷入了无故的遐想，还以为是因为零食的欲望得到满足，而露出的开心笑容。
他无暇去分辨欧阳纤云脸上笑容的意义，对于他来说，躲过一次诅咒也是很重要的，于是雷米尔马上把话题由铺垫切入正题。
“如刚才我所说，斯托克斯湖底，用阿克隆结界封印着强大的‘伴星’。神设计的这个阿克隆封印，非常特别。利用在外界施加影响，封印可以极小的开启一些缝隙，送出一些灵，通过洞底的空间裂缝传到施加影响的地方。这便是一切“魔法”的源头。”
“咦？”欧阳纤云好奇起来，这和前面毫无真实感的《三日之战》不同，她本人也是魔法的使用者。虽然如此，但接受了十几年科学体系教育的她，对魔法的原理完全不能理解，只是因为能保命所以才使用，这时听到所谓“一切魔法的源头”，当然想一问究竟。
“这么说，人们放魔法使用的能量，完全是从圣域的斯提克斯湖传送来的？”欧阳纤云问道。
“不仅是人类，”雷米尔回答,“‘伴星’的力量仅次于神，连天使也喜欢使用魔法。而且微调阿克隆封印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简单的咒语、仪式、法阵、材料。虽然依然要使用自身的灵力传递信号，但比起完全靠自己发动力量，要轻松的多，毕竟力量是借来的‘伴星’之力。施法者只要费力传递个信号就行了。”
欧阳纤云想起自己多次因为使用魔法吐血倒地的惨样，有些不解。按照她的理解，所谓的的斯提克斯湖就像个可乐瓶，里面放着‘伴星’的魔法力量，需要用的时候，念个咒语，名叫“阿克隆封印”的瓶盖就会被打开，魔法就会自己跑出来，之后瓶盖又会自己拧紧。
“没错，你说的对。”针对欧阳纤云的疑惑，雷米尔解释道，“但拧开瓶盖也是要用力的，用的力越多，打开的就越大，得到的‘伴星’之力也就越多。对于未经锻炼的人类身体，即使全靠咒语，使用时间陷阱也是极限了。要是靠自己的力量，下一场月亮雪也会虚脱。”
“那材料……叶子啊……种子啊……花啊……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呢？”
“这些生命之树的产物，本身就蕴含灵力，只要稍微施加影响，就会释放出来，就像一个微型的斯提克斯湖。他们可以代替一部分传送而来的‘伴星’之力，这样就会减少施法者的负担，或者允许使用更高级的魔法。”雷米尔继续他教科书一般的解释，现在他已经能够抓住重点回答了。
“应该是使用了感应控制和虫洞技术……”欧阳纤云低声自语道。
她知道联邦正在开发一项类似的技术：利用小型虫洞传递能源。这样可以减少反应堆的建造量。在一个需要建造大量空间站的星群中，本来每个空间站都需要独立的反应堆。利用这项技术，可以只建立一个大型反应堆，利用虫洞传递各空间站所需的能量。以便增加安全性、节省经费。道理应该和魔法类似。
欧阳纤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这样下去，‘伴星’的力量早晚会枯竭的。”
雷米尔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欧阳纤云会提出这个问题，的确，这是圣域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枯竭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伴星’的强大已经很难用数字形容……神本来的意图，应该是慢慢的把‘伴星’分散到空间中。为此，圣域甚至教会了波罗托斯人使用魔法。但是的确有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经过亿万年的使用，伴星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
“也就是说……”欧阳纤云皱起眉头思考着，她当然知道圣域对这个问题一定早有定论，但思考是她的习惯。
“守恒和代谢”两个基本法则，在欧阳纤云脑中转了一圈，她得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结论：“‘伴星’是活的。”
雷米尔凝重的点了点头：“趁着封印开启的一瞬间，放出灵的同时，从外界补充灵。只有这样，‘伴星’的力量才能经久不衰，但这就意味着，‘伴星’已经产生了生命，甚至有可能，已经产生了自由意志。”
“就像……刚才那个……”欧阳纤云咬着手指头，回想起那个极像自己的小女孩，不禁一阵寒颤。
“事实上……圣域推断秩序灵体会存在意识，也是基于‘伴星’。—-既然伴星都产生了意识，那比伴星更强的秩序，一定也会产生意识。”雷米尔说着说着，语气似乎从凝重转向了轻松，不知是不是苦笑，“所以说伴星的问题并不严重，我们有一个比伴星强得多麻烦在外面呢。”
“不……”欧阳纤云嗞了一声，好像在考虑和自己关系重大的事件，“不一样……秩序的灵体是自由的，她是个幼稚的小孩子，会搞搞破坏，但不会闹大。”
欧阳纤云考虑着斯提克斯湖底难以想象的恐怖情形：“你们把一个和路西法一样强大的天使，囚禁了几亿年，一旦他跑出来……”
欧阳纤云叹了口气，她不是一个习惯做好最坏打算的女孩，她口气轻松了些：“不过他出不来的，对吧。”
雷米尔觉得应该给出确定的回答，来结束这个杞人忧天的话题，不过他还是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给了欧阳纤云知道真相的权力：“不，他有可能会出来……”
看着欧阳纤云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雷米尔继续解释道：“斯提克斯湖底的四壁，是虚无之神的圣光留下的刻痕，即使是神子，也不敢触摸。上方的湖水，是创造之神专门打造的冥河之水，没有神的力量，是不可能从下方上来的。但是最关键的，下方的阿克隆封印……虽然是智慧之神设计的手笔，但实际上，亲手构建他的……是路西法……”
“噗……”欧阳纤云不知是该吃惊还是嘲笑，吃惊之余想一想，这个愚蠢的行为和自己关系并不大，看来米迦勒说的对，力量太强大了，思维就会产生问题。
“你们……太有喜感了吧……”欧阳纤云最终选择嘲笑，不过脸上毫无欢快的表情。
“我相信路西法构建阿克隆封印的时候是忠诚的。”雷米尔却丝毫没感到窘迫，“毕竟被封印的‘伴星’力量极大，虽然有智慧之神完美的设计，但如果趁着封印力量最弱的时候，全力一击，并非不可能被击破。这是现实，阿克隆封印数亿年来完好运转，就是个证明，如果路西法蓄意减弱封印之力，‘伴星’可能早就逃出来了。实际上，直到现在，阿克隆封印依然完好无损。”
欧阳纤云当然知道阿克隆封印完好无损，否则她怎么使用魔法呢，不过从雷米尔的回答中，欧阳纤云看出，天使们的确对路西法这个人物有极端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是挑起战争、诱骗人类的元凶，但另一方面，正是有他挑起的战争，才带来了天使们的自由。这种人物要是在人类之中，应该是被当做先驱赞扬的，但对于生命无尽的奥林匹斯人，这项原则并不适用。至少路西法现在和圣域是处于敌对状态的。试图摧毁自然之轮，是绝对难以原谅的行为。
“其实没什么吧，如果‘伴星’真的跑出来了，不是还有晓枫寒呢吗。”欧阳纤云好像是在安慰雷米尔，让他想起审判之神这个万能杀毒软件。
“在刚开始绘画的时候敲断半条支架是一回事；而当脆弱颜料，已经扩散成瑰丽的画面，再如此粗暴的对待画架，恐怕又是另一回事了。”雷米尔好像并不想接受安慰，因为圣域已经有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使用越大的魔法，对封印造成的影响就越大。光明之神查看过封印之后，已经宣布，禁止中阶和高阶天使使用任何魔法，对低阶天使的魔法，威力上也加以了限制。”雷米尔解释着圣域的解决之道，“不过这无所谓，天使们自身的力量就已经很强大，是否利用魔法借用‘伴星’之力根本无伤大雅，多年来，使用魔法在圣域已经成了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只有波罗托斯人还在大量使用魔法。”
欧阳纤云轻轻哼了一声，她对“不道德”这个定位有些不满，但她还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波罗托斯人的魔法对封印没有威胁吗？”
“可以忽略，”雷米尔答道，“人类即使倾尽全力，也难以对阿克隆封印造成多大影响，况且他们所要求的力量，还不到‘伴星’的体温辐射的数亿分之一，根本微乎其微。”
欧阳纤云想到了老鼠笼子，一只老鼠不断地蹬着笼子，为外界提供动力，毫无自由可言。‘伴星’就是这只老鼠……或者说是一只老虎……现在因为外面不需要那么大的动力了，所以它只要安心躺在里面就行了。
不过它还是很可怜……欧阳纤云这么想。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和同龄女孩相比，欧阳纤云的心要硬的多……虽然有时候是装出来的，只是不想别人说她幼稚。
不过自从毫不犹豫的捅了洪博一刀之后，她就不再认为自己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还是个会为死去的小老鼠落泪的女孩，有一天我会变成丽贝卡那样的人，变成聆雪那样的人。欧阳纤云这么想。虽然她不希望，不努力去追赶，但命运推着她向那个方向前进。
“所以我可以使用魔法。”欧阳纤云说出来的话变成了这句。
“伴星的力量没有被荒废，即使只能利用体温，它还是可以做很多事。”雷米尔继续说道，他对圣域这个高明的解决方法很钦佩，“除了人类使用的那些微弱魔法外，他还有很多非常使用的功能。”
雷米尔继续说道：“比如圣域的昼夜、天气、动物、植物、冷暖……这些都是需要能量的。伴星就是提供者，虽然有些大材小用。”
“你知道吗，圣域其实流行很多人类的活动，比如网络，这些都是要用电的，当然我们并不需要发电厂，这都是伴星的功劳。”
“比如圣域图书馆的所有书籍—-除了黑白玫瑰圣典外，只要被人从书架上拿下来，书架上就立刻会出现一本一模一样的，供其他人取阅。”
“黑暗之神还为天使们提供了一项福利。天使们本来是不能在空间中自由移动的，但是黑暗之神利用伴星的力量，建立了一个叫做‘以太’的传送网络。借用这个网络，任何天使都可以自由瞬移，虽然有时候不太好控制……事实上……‘以太’的使用方法非常简单，人类都可以学会。如果你感兴趣，下次……”
雷米尔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外交官式演讲。或许对于身为堕天使的他，对于圣域中的这些人间烟火，感觉非常温暖吧。
听雷米尔说了大约七八种“伴星”的实际用途之后。欧阳纤云最后还是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话。
“我觉得，伴星还是挺可怜的……”
雷米尔愣了一会儿，不过他的下一句话果然不出欧阳纤云所料：
“幼稚的孩子。”
奥林匹斯大陆。
没有边际的广阔领域。拥有头顶的日月，拥有夜晚的繁星，拥有四季的风霜雨雪。
拥有灿烂的朝阳、晴朗的午后、绝美的黄昏、静谧的深夜。也拥有喧闹的虫鸣和破空的飞鸟。
拥有森林，也拥有海洋；拥有花野，也拥有河流。
有安详的小镇，也有热闹的街市。有高耸的城堡，也有残破的神殿。
还有，那些洋溢着恬然幸福的人们。
跟着安娜丽尔特使，联邦考察团的人们如同踏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梦幻之中。
这地方过于美好，以至于失去了真实感。
安娜丽尔看上去是一个不怎么显眼的职业女性，端正的五官，有些苍白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在福音号的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一身正装。普通的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一位高级外交官。
到达了目的地奥林匹斯之后，她换上了据说是奥林匹斯传统服饰的服装。不过在考察团的人们看起来，这就是一件装饰精巧的军服。或者说更像某些高级神职人员穿着的礼服。不过，穿在她身上，并不给人过于严肃和拘谨的感觉。比起盛装，服饰的设计更偏向日常，比如那明显缩短的下摆。
但是在考察团眼里，奥林匹斯的人们，并没有都穿着这种介于军礼服和圣礼服之间的服装。确切的说，他们感觉好像走在了一个混乱的时空里：纽约？梵蒂冈？亦或是中世纪的某个小镇？或者是东方神秘的城池。
作为考察团长的凯撒和安娜丽尔并排走在没过脚面的草地上。考察团的其他成员则跟在两人身后，形成了另一个集团。除了几个外交部不苟言笑的家伙之外，考察团里还有几个尼米兹星港的幸存者。
江逸然、王晨荣、昊阳、周子风……这些人再清楚不过，他们是因为和欧阳纤云熟稔，才被派到这里来的。不过他们并不感到局促，就当做这是认识一个身居要职的好友所带来的福利吧。梦幻般的奥林匹斯让年轻的军官们感到放松，他们更像一个旅游团，而不是考察团。
凯撒也没有把这次考察当成太重要的使命。他明白，联邦总统动用自己的直接权力，用颇为阴险的手腕把他送到这个远离联邦的地方来，就是为了安顿惹了大祸的欧阳纤云。
凯撒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他指挥的军队消失了，面临着渎职的指控，又和总统和军委主席这样的大人物撕破了脸。恐怕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回学校将继续当他的“活阎王”。
不过他还有一线希望。蒋大仁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那个能提供给他异型情报的势力，许诺能把他带进圆桌会议的力量。正是这个力量把他推到了现在这个窘地，不过现在他能抓住的也只有这一线希望了。凯撒就像一个正在坠落至海面的倒霉蛋，如果眼前有一个悬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住。
作为团长的他心不在焉，这一点可能被当做是对奥林匹斯的侮辱，不过从没担任过外交官的他并不在意。
安娜丽尔是一个和她外表一样不苟言笑的外交官。其实现在她的身份更像个导游。一一回答江逸然等人和外交部的官员提出的问题。她好像明白凯撒的尴尬，因为除了外交部的几个工作人员有时和他说话之外，考察团的人几乎都看都不看他这个团长。不过鉴于在尼米兹上发生的事件，这种态度也不算奇怪了。
奥林匹斯的确很美，王晨荣已经多次发出过“不想回去了”这种感叹。但是一个疑问依然没有解决。
奥林匹斯究竟在哪里。
考察团是从地球来到奥林匹斯的。
起点，那个太平洋中间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岛。因为小岛上连个像样的码头也没有，所以考察团的成员只能坐船来到附近一个较大的岛屿，然后改乘手划的小木船来到那个小岛。
本来对于来到地球，多数成员是颇为兴奋的。毕竟这是人类文明的母星，联邦治下的“第一乐园”，以联邦之大，很多公民一生都没有机会到地球一游。但考虑到这是和一个全新文明建交的旅程，这个路线实在过于诡异。
接受了这种诡异，也接受了必须乘坐古老的手划木船的固执，来到这个被称为“起点”的小岛的考察团员们，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小岛的海边，一个小木屋……或者说是一个酒吧，这个用原木拼成的小屋，门口歪歪扭扭的挂着一个牌子：“土豆俱乐部”。
奥林匹斯就在这里……外交部的官员们不得不用空间理论说服自己，否则恐怕要立刻拂袖而去。
今天酒吧里没什么客人。一个开在小岛上的孤零零的酒吧，如果有客人也算是奇迹了吧。
黄昏的阳光照进小屋，角落里的木桌上坐着两个男子，正在一边喝酒，一边谈着什么。吧台前，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背对着刚进屋的访客们，一身休闲服，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双手转着吧台上的一个杯子。这就是全部的客人。
吧台里，一个须发皆白的黑人老伯坐在那里，面目慈祥安逸，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客人，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那个少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苑然？”王晨荣几乎一下就认出了那个女孩，欧阳纤云最好的朋友，第一学校有名的冷美人。考察团里的几个人，之前同样是第一学校的学生，纷纷议论起来。听说她被调去她父亲参谋总长的办公室。之后又作为特使副官，和欧阳纤云一起出现在尼米兹星港，但在那次事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露面。好像大家已经默认她死掉了。
“啊。是我”冷美人依旧冷冷的打了个招呼，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就这样，苑然也加入了考察团，因为她很自然的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委任书，上面签着总统的名字。
当然，考察团长凯撒明白，她是个怪物。而且她是个能指挥怪物的高级怪物。
另外，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怪物。在今天之前，凯撒一直认为苑然是个隐藏的很好的波罗托斯人，不过看起来，她可能也是个奥林匹斯人—–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开酒馆的老伯笑呵呵的和客人们聊着闲话，并自动把他们带到酒馆的后面。考察团的人们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很自然的跟着—-未知文明的不可预见性就是如此神奇。
穿过酒吧后面的单间，来到储存酒的酒窖。这里也是小屋的一部分，应该是最深处了。昏暗的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的一个布袋，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发着莹莹的黄光。酒类特有的芬芳弥漫在屋里。
酒窖最深处的墙壁上，是一扇厚重的却窄小的古老木门。门楣上依然是一块用圆木斜劈而成的简陋木牌，上面用不认识的文字写着什么。
诡异的旅程在这里结束，就像名字一样，这是真正旅程的“起点”。
门后，是奥林匹斯。
宏伟的广场，广阔的海岸，醉人的花野，热闹的市镇，水晶城堡般的图书馆……
“我们和联邦早有联系，这个虫洞的入口，是诸位直接进入奥林匹斯的唯一途径。”这是安娜丽尔的解释。
显然她是故意用了“虫洞”这个联邦人能听懂的名词。据她说，奥林匹斯并不是一个星球，而是一片不存在于正常空间的“大陆”，从空间理论上说，奥林匹斯大陆是正常空间的“支点”。当然，很多团员把这种解释，看成是古老文化中固有的自大表现。
“如果我们想运送大量的物资，应该怎么进出奥林匹斯呢。”凯撒问道，很显然，他想到的问题是：联邦的远征军怎么开进这种所谓的“虚数空间”。
安娜丽尔毫不隐瞒：“银河系中央的巨大黑洞，奥林匹斯之路位于黑洞的视界限之内，从那里可以直接到达。”
黑洞的视界限制之内，法则扭曲的世界……连光都不能逃逸的地方，没有一艘飞船会愚蠢到飞进那种地方。
“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强重力摧毁了。”江逸然皱眉道。
“不，完全不会，这里遵守尚未发现的法则。”安娜丽尔回答道。
这就是这几天来对话的范例，对于再敏感的问题也有问必答，但凡是接触到科学极限的话题，安娜丽尔就会适时停下，不抛出一句有宗教意义的答案。
如果问到宗教，回答则会简单的出奇：“宗教……已经没有了。”
奥林匹斯的最东方是散发着强烈生机的伊甸园。伊甸园以东，被高耸的石壁隔绝。
最西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幻海，极目之处，也不见地平线有一丝弯曲。
最北方是冰冷的原野，水晶般的高山刺向天空。
最南方是黑暗神秘的山林，不时传出恐怖的嚎叫。
四极之间，奥林匹斯大陆绵延无尽，在这广阔陆地的中央，是一片微微隆起的高原。如果说是山，却没有那么凌厉。如果说是丘陵，却又比那规整。高原的顶点，曾经耸立着至圣之所：查拉图斯特拉神殿。
即使从今日的断壁残垣，也能推想这座神殿完整时的恢弘壮美。无数高耸的玉柱纵横排列，如同支撑着苍穹的巨臂。如今已经半数倾倒在地面上，也长出了无数的苔藓。曾经华美的屋顶早已折断，带着精巧的雕刻横陈在草地上。即便如此，神殿内部依然幽深莫测，仅存一半的巨大横梁斜斜的靠在神殿残破的顶端，构成了曾经神之居所今天的最高点。
如果以奥林匹斯的日出之处为东。那么能容纳数亿人聚会的宽大广场应该首先沐浴朝阳。神殿广场因地势而建，东低西高，一直延伸到神殿的石阶之下，纵横十数公里，青褐色的大石铺就，四周五彩花海随风起伏。
但当此日出之时，神殿彼端的阴影，却尚未有光的气息。尽管初升的旭日已经将天空的三成染成淡淡的橘色，但神殿西方的湖水，依旧在黑暗中摇曳着黑色的狰狞。
斯提克斯湖，曾经的世界之柱，今日的魔法之源。伴星的牢狱，奥林匹斯动力的源泉。
完美的圆形湖岸，如优雅的画家绘出的曲线，穿入凌晨清冷的黑色迷雾。从查拉图斯特拉神殿西侧弧形的石阶，延伸到令人心悸的夜色中。这湖岸的曲线好像要拥抱那一泓绝望的冥河之水，却面对它在黑夜中的狞笑露出了疑惑。
黑色的恐惧在湖面上凝聚，幻化成一个个巨大而扭曲的身体，如同黑夜里独行的恶魔，又如扭曲的世界中走出的猛兽。
不应存在的邪恶，充斥着天明前的湖面。野兽们盯着东方残破的神殿，一缕橙色的光芒已经掠过横梁的顶点，在那里，一对完美的羽翼，冷然张开。
羽翼的边缘，镶嵌在晨曦的光芒中，诉说着淡金色的朦胧，绘成神圣的图景；羽翼的主人，高踞神殿的顶端，用背后的羽翼，缓缓托起壮丽却温柔的朝阳。
光芒尚未越过天使的头顶，她单腿跪立于残破的圣所之巅，银色的长发在清晨的雾中飘动，精美似童话的面庞沉静如冰，苍玉般的肌肤被霞光染成绯红。
天使缓缓抬起双臂，腕上银色的武器传来冷酷的重量。双手，对锋，圣天使君主拳刃。这对兵器的双刃，如神龙四颗笔直完美的修长利齿，在羽翼的阴影中，静静地流转着撕裂恐惧的银色锋芒。
天使张开双眸，清澈、透明、冰冷、无情。
背后的羽翼沐浴着晨光，轮廓镶嵌着光芒，身躯交织着阴影，双眸反射着晨星，双手紧握着利刃。静止的天使如一尊静静呼吸的完美雕像，立于神殿顶点。
背后是天堂的新生，面前是地狱的爪牙。
天使的下方，阳光尚未企及的湖面上，扭曲的恶魔之群，僵硬的抬起血红的瞳孔，口中发出亵渎的声音，像要用目光撕碎晨曦中剪影般的天使。
终于，光芒越过了天使的头顶。一瞬，光芒洒向斯提克斯湖面。一瞬，天使振翅而起，白昼与黑夜交错的瞬间时空中，白羽飘零，利刃的青光划破黑暗的湖面。
当清晨的光芒洒遍斯提克斯的湖面，恐怖的魔鬼已消逝在一去不返的昨夜。湛蓝的斯提克斯湖水，将湿润的微风吹入查拉图斯特拉神殿。
石阶下，天使收拢羽翼，面向东方。
石阶上，黑袍男子的身影正渐渐离去。
完美、沉邃、冷酷。
这身影令这清晨战栗。
“辛苦。”审判之神留下一句话语。
这就是圣域每天的清晨。
在天使对魔鬼的胜利中，迎来光明。
但并不是每天，天使都能听到神的话语。
天使的眼瞳依然清澈、透明，依然冰冷、无情。
天使淡淡的颂出向神暂别的语句，天籁般的声音滤去了一切情愫，如水晶般无色：“圣哉，圣哉，圣哉。”
之后，在应着自己的战斗绽放的光明下，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融入碧空，无人知道她的去处。
1
奥林匹斯的深夜，东边的小镇安静的沉睡着，只有阵阵虫鸣飘散在夜色中。
小镇的中心广场旁，有一栋古典的欧式小楼，这是联邦考察团的驻地，此时，小楼里多数的灯光已经熄灭。看来经过又一天欣赏和游览般的“考察”，外交官们大多已经休息。
广场东侧的碎石路上，五个人影晃动着前行。夜晚的小镇道路上，除了一盏盏昏黄的街灯外，什么都没有，但他们中的四个人，还是沿着路旁建筑的阴影前行，好像生怕被发现一样。
“你在走吗？！”王晨荣催促走在最后的江逸然，“快点好不好！出了镇子咱就嗖嗖的过去。”
昊阳也附和着说：“快点吧，大博士，我可不想看到凯撒那副臭脸。”
周子风和江逸然走在昊阳身后，两个人颇不情愿的跟了出来。这个在外交上看来灾难性的点子，是昊阳这个小混混提出来的，起因是今天白天的一档子事。
和每天一样，今天白天他们的“导游”安娜丽尔带着考察团的人们在奥林匹斯的各处闲逛。之前他们曾经到达过奥林匹斯最西边的幻海和最北方的冰原，安娜丽尔告诉他们：“幻海和冰原的环境，不适合人类的身体，况且有不可知的危险，请各位不要冒险前往。”
每天，考察团的人们并不是全部都跟在安娜丽尔身旁，奥林匹斯为了显示诚意，允许考察团的人们自由活动，安娜丽尔的告诫，是针对那些打算今后自由活动的人们。
“奥林匹斯的人口只有3亿多一些，现在真正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只有2亿上下，如大家所见，人口密度极小，所以如果大家出了什么危险，恐怕不能及时被发现。”安娜丽尔告诫说。
不过，即使是考察团里最具好奇心的王晨荣和最爱惹是生非的昊阳，也对一望无边的乏味海洋和冰凌遍野的冷冻荒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今天，他们来到了奥林匹斯的最东端：伊甸园。在散发着花香的茂密树林外，安娜丽尔让考察团停下了脚步，说出了上面的告诫之语。
在他们从深夜的宾馆潜逃出来的十分钟之前，宾馆的一间休息室里，五个人围坐在一张雕花的老木桌前，桌上点着蜡烛，很有鬼故事的气氛。
“十分可疑。”王晨荣和昊阳嘀咕着，“那么漂亮的地方，至少我们去看看嘛。”
“喂。”江逸然最先表示反对，“既然奥林匹斯不让我们过去，那就说明那地方有危险，或者是人家的机密，你们擅自闯进去，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嘛，哪有那么严重。”王晨荣眯着眼睛挥了挥手，“今天她说那话的时候，又不是所有人都在，就当我们今天在屋里睡大觉，所以不知道好啦。”
“但是深夜过去，十分可疑，也许会……”江逸然提醒道。
“怎么会呢！”王晨荣争辩道，“他们说了我们可以随意自由活动，又没说晚上不能出去。”
江逸然咂了咂舌，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件事报告给团长凯撒，说白了，凯撒现在还处在敌对的立场上，但是一向稳重的他，觉得此事非常不妥。
“这样吧。”江逸然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了妥协，“我白天看到了，树林里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个小屋，挺干净的，看起来是有人住，我们就走到那里，如果屋里的人不让我们继续前进，我们就立刻回来。”
“就这么办！”昊阳一拍手。
“可是我总觉得……”江逸然虽然答应了，但还是踟蹰着，“没准会有毒虫猛兽之类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冷美人苑然，她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像大小姐一样优雅的喝着，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黑发上，让她的皮肤更显苍白。
仔细想一想，这几天，苑然几乎从来没有和大队跟着安娜丽尔“考察”，她不是在房间里睡大觉，就是自己在奥林匹斯瞎逛。
苑然把红茶放在桌上：“有猛兽的地方，怎么会有那样单薄的住宅。”
“苑然妹妹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王晨荣有些意外。
苑然点了点头。
昊阳好像很是兴奋，接着他把头转向了坐在一旁的周子风。这个缩卵男一直没有说话，注意到昊阳看着自己，表情难看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
“必须带着你！”昊阳走近了一步，呯的把粗壮的手臂按在周子风面前的桌子上，“我总觉得你小子会告密。”
就是这样：苑然、江逸然、王晨荣、昊阳和周子风五个人，偷偷出了酒店。
苑然大步在路中间走着，全然不像偷偷跑出来的样子。
“可能‘偷偷摸摸’这种情绪，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存在吧。”昊阳这样想。
五个人终于出了小镇的东边，来到一片碎石的荒原。虽然考察团住宿的小镇，已经是奥林匹斯最东端的市镇，但是奥林匹斯这片陆地实在太大，即使是从东端出发，要到达最东的伊甸园，还有大概800公里的距离。这绝不是靠人腿能走到的地方。
但是他们并不犯愁，他们有交通工具。刚刚到达奥林匹斯的时候，考察团的每个成员都获得了一个圆盘形的吊坠，上面浮雕着白莲花和六芒星的标记。这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和指南针。
虽然大队是跟着安娜丽尔行走的，但如果让自由团员用双腿在奥林匹斯大陆上闲逛，实在和把他们关在几十公里见方的笼子里没什么区别。
因为奥林匹斯不是星球，所以没有南北磁极，最简单的指南针是不能使用的。而星际时代的坐标导航仪，在奥林匹斯也全部失效，可能是因为这里处于黑洞的视界之内，按照安娜丽尔的话说，遵循着“尚未发现”的法则。
白莲花指向南方，六芒星指向北方。这就是吊坠的作用之一：奥林匹斯专用指南针。
不过它更重要的作用是交通工具。按照安娜丽尔的介绍，这个吊坠是一个名叫“以太”的交通网络的用户终端。这个网络方便的令人发指：“带着这个吊坠，在视野内的任何地方，集中你的思维，然后在心中发出确认信号，你就会瞬间转移到那个地方。”
换句话说，只要能看到的地方，就能瞬间到达。据安娜丽尔说，这个系统本身的范围要广大的多，事实上，只要能集中思维，即使是远在另一颗星球，也能瞬间转移过去。不过作为人类，他们没有把思维集中到另一颗星球的能力。—-也许有些超能力者可以将思维集中到很远的地方。但一般人类最擅长的是将思维集中在能看到的地方。
安娜丽尔警告过他们，不要试图转移到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思维集中的坐标出现误差，他们有可能会被埋进墙里，或者地下。虽然他们出现的坐标处，物质会被挤开，但强大的压力足以让人瞬间死亡。更不要多个人并排同时使用，如果他们集中的坐标发生重合，两个人就会在空间中被挤在一起……最好不要想象那种场景。
所以大队行动时，安娜丽尔会带着所有人集体瞬移，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超远距离移动，完全无视“视野之内”的规则，这是因为安娜丽尔是奥林匹斯人，而且是一千人里才有一个的精英，显然这是“以太”的高级应用。
现在偷偷跑出来的这几个人类，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当然除了苑然（或者说黑暗之神聆雪）之外。不过这位空间的掌管者、“以太”系统的总工程师，现在还不想让自己的人类同伴们知道这件事。
即使如此，他们也有办法利用“以太”战胜这800公里的距离。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指星笔吧。”江逸然早就做好了计划，“咱们五个人并排站开，两人之间相隔50米，用指星笔的激光，结合以太罗盘确认方位，每个人都面向正东移动，不要有偏差。每个人自己掌握节奏，最好不要同时移动。”
大家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个稳妥的方案。
“另外，”江逸然看着摆弄吊坠和指星笔的人们，补充道，“移动的时候尽量和地面保持些距离，否则脚可能会被埋进去。”
说完这话，江逸然又不放心的瞥了一眼周子风，他知道周子风使用这个东西并不熟练，但又不好当众说出来，只好又说：“如果跟不上大家，不用着急，我们在今天白天到过的那个‘伊甸园’界碑下会合。”
人类虽然不能一下移动800公里，但是向自己视野的远端不断移动，也能保持不错的速度，熟练起来的话，在视野开阔的情况下，多数人都能保持上千公里的时速，虽然现在是夜间，但是这段距离应该不会消耗他们一个小时。
苑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她决定跟在这几个人身边有另一个打算。黑暗之神聆雪是司掌空间的最高神祗，拥有神子之名Erebus·Sigma的她，仅凭一个想法，就能到达宇宙的尽头，这一点连力量一分为二之前的众星之神Lucifer·Omega也无法做到。况且她同时还是“以太”的设计者，如果和她同来的人发生了两人在空间中的一点，被彼此挤压的支离破碎的场景，与她的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走了。”王晨荣率先打了个响指，哧的一声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视野尽头。
幸好这800公里是平坦的草原，不可能发生什么突然被埋进山丘中的惨剧。嗤嗤的声音不断响着，这是在人体突然消失后，空气猛然流动的轻声。这声音好像扔在水面的扁平石头，不断射向远方。聆雪信步在草原上走着，时不时的出现在瞬移的队伍左近，她自然用不到以太，但如果队友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会停下来等她。
在圣天使长力量的笼罩下，人们安全的向着正东快速前进。江逸然甚至感觉到，他们前进的速度快的有些不正常，好像在向东瞬移的同时，地面在向西更快速的疾驰，实际上，那是聆雪自作主张的暂时改变了了几个人在“以太”系统中的运动方式，他们在潜意识中，不断把思维集中到视野的尽头，在聆雪的命令下“以太”降低了接受他们思维的频率，而用两三倍的距离传送着他们。当然这些年轻人不能理解其中的关键。当他们最终到达目的地时，这种修改就被复原了。
“十五分钟……”五个人站在了白天止步的地方，昊阳看着手表，吃惊的确认了他们的速度：每小时3200公里。仅仅是人的肉体，不是超能力者，不是经过改造的半机械或者强化生物结构，仅仅是最平凡的肉体，靠着最简单的思维和一个吊坠，达到了2.6马赫—-接近三倍音速的恐怖速度。
光是这个事实，就能让这几个年轻人吃惊半晌，但此刻他们立刻从这个惊人的事实中转移了注意力，因为眼前的景色更加引人注目。
午夜的伊甸园：散发着神秘光辉的生命圣地。这并非一个简单的形容，伊甸园深处，的的确确向天空散发着瑰丽的淡淡光华。
好像天际的极光飘落世间，美轮美奂。
“我们过去吧……”江逸然轻咳了一声，把人们从入神的欣赏中唤醒过来。他指了指掩映在夜晚树林中的小屋。
苑然在界碑上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你们去吧，要是有消息，过来找我。”
昊阳想说些什么，但他对这个看不透的冷美人一直颇为忌惮。
王晨荣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苑然妹妹可能累了吧，那我们过去吧。”
四个人类跨过了那块躺在地下的石头，进入了伊甸园。
看着四人走远，聆雪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久违了吧，人类。”
人类重新踏上伊甸园的土地，这是一个极具宗教色彩的符号时间。但处在事件中心的人们毫无意识，他们只是单纯的把奥林匹斯当成一个崭新的文明，类似的东西每年都会冒出几十个。
伊甸园，只是一个跨文明的魅力名称而已。
2
伊甸园边缘的这个小屋，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屋”。这不像土豆俱乐部那种一看就是酒馆的屋子，而是更加精致，好像是单人的休闲居所。小屋的外壁被涂成乳白色，夜色中，方形的窗口透出温馨的黄色灯光。
看来是有人住了。江逸然暗暗想着，他甚至松了口气，哪怕被阻止了也好，他不希望因为鲁莽的举动，招来什么麻烦。
王晨荣走上台阶敲了敲门，门却自己开了，这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难道是周末放松，主人在客厅看电视，忘了关门？
用人类的标准思考并不奇怪，因为这几天他们看到的说明一个事实：“奥林匹斯人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至少在心理上的确如此。
王晨荣准备推开门进入小屋，周子风却拉住了门把手，用担心的眼神看着王晨荣。
的确，奥林匹斯人和人类好像没什么区别。但那只是心理层面。如果是在人类社会，这样进入别人的住宅，最坏的情况就是被主人用枪指住，更糟糕的悲剧就是主人手一抖，给他们来上一枪。
但如果是在奥林匹斯……周子风看了看手上的吊坠，只看应用的效果，可以粗略的判断：至少他们的空间技术比联邦要先进70年左右，精神感应技术比联邦先进20年左右。
“不会突然被什么防盗系统埋进地下吧……”周子风说道。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不好的联想，在场的四人沉默了一会，王晨荣不快的耸了耸肩，放弃了私闯民宅的打算，在门上更用力的敲了敲：“请问有人吗，我们是联邦来的外交官，想咨询一下这个地区能不能开放参观？”
照理说，找一个平民问这种事可谓荒唐，但是安娜丽尔之前告诉过他们，奥林匹斯的每个人都可以为他们提供帮助，不管是专业性的还是非专业的。
四个人在门前静待着主人的回答。
回答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声音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空灵、清冷无情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亚当的子孙，勿再前行。”
四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这声音比苑然的声音还要清冷，简直不像人类的语音，却美妙的如同天籁。
回过头，四个人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一个看上去只有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衣着和安娜丽尔所谓的“传统服装”完全一样，好像宗教礼服，又像军礼服。纯白的半长大氅上镶嵌着金色的纹饰，设计精巧的服装甚至突出了年轻女孩的身体曲线，右手中还提着一个藤条编成的篮子。
即使如此，四个外交官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不是人类。
银色的长发披散至腰，深褐色的眼瞳毫无感情的反射着淡淡的极光，就像两个完美的玻璃珠：清澈而冷酷。脸庞精致如童话，肌肤润泽如苍玉。
更惊人的是，她背后伸展出一对巨大的洁白物体，像鸟类的翅膀一样收拢着……
不，确切的说，那就是一对翅膀：一对纯白的羽翼。
半晌，王晨荣终于打破了僵局，吞吞吐吐的说出四人心中的那个单词：
“天……天使……”
3
“天使”迈动了脚步，她的脚步如此轻盈，背后的羽翼微微张开，带起一丝微风，片片白羽轻轻晃动。
四人自动向后退去，为她让开一条通路。
天使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一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对……对不起……原来这是您的房子……我们只是想问问……”站在门前—-甚至五秒钟前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的王晨荣颇为尴尬。
天使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自顾自的在房中走着。
四个人不敢进屋，不过从方形的窗户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屋里的场景。天使走到桌旁，把手中的小篮子放在桌上，从桌上拿起一叠信纸，看了看上面的字，撕下了两张，放进了篮子，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鲜花……
窗外的四个人虽然不是植物专家，但人类的直觉告诉他们：世界上没有那样的花。这一从鲜花中的每一朵都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令人窒息的气质。
黑色的如黑曜石闪光，红色的如火焰炽烈，白色的如落雪无暇，黄色如朝霞绚丽……
天使把这从花插入桌子上一个古朴的绿色大花瓶，那动作好像在准备每天的早饭一样自然，全不像对待这些稀世的花朵应有的小心。
天使坐在了桌前，羽翼沿着藤椅的靠背向左右展开，她拿起插在黑色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在面前的那叠信纸上又写着什么。
“难以接近……”昊阳耸了耸肩，“虽然的确靓，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个……根本不是人类吧。”江逸然思忖着，“是奥林匹斯里的某个特殊民族吗。”
王晨荣从台阶上退了下来，她丝毫不掩饰她对这个“生物”的忌惮：“不过那对翅膀可不像假货啊……天使？还是身体改造？”
“不是改造。”周子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声音，“那根本不是人类……从里到外……都完全不是……”
“你又知道了？”昊阳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一眼周子风。
在这个强势的少爷眼里，周子风的意见完全不值一提。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底气却没有那么充足。
毕竟，周子风也是第一学校的学生，这所以实用性为第一要务的学校，从来不招收没有才能的学生，这个寡言懦弱的周子风，凭借先天的优势，被第一学校直接特招。
“你能看到什么？”江逸然皱眉问道，他了解周子风的能力，正是因为周子风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才难以集中精神—-这一点在使用“以太”瞬移的时候十分明显，也不善于与人交流—-这一点一直十分明显。
据说他的能力是一种：观测和透视场的能力。但实际上要模糊的多，他并不能让所有人在他面前变成裸体，他只能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分布而已。
“我的能力……”周子风按着自己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一般人表面的辉光很淡，内里几乎是透明的……其他奥林匹斯人的辉光也很淡……但是内里……我看不透，好像是被故意遮住了一样……我说不清……超能力者……超能力者的辉光很强……”
“你的意思是，这个‘天使’和超能力者一样？”王晨荣看着窗口内的羽翼，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不……”周子风又退了一步，“超能力分很多种……苑然同学的那种，我也看不透，她从内到外一点辉光都不发出……那可能是她的能力吧……欧阳纤云同学……虽然外面很弱，但里面好像又有一种很强的什么东西……我说不清……但是……”
“这也看不透，那也说不清……”昊阳啐了一声，“你要承认自己是废物，干脆就给我闭嘴。”
江逸然摆了摆手，对周子风道：“你继续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对我们有没有恶意……”
“一片刺白……”周子风嘟囔着，“她根本不是人……她根本不是物质……她不是超能力者……就好像……她完全是超能力……她就是超能力本身……”
江逸然咂了咂嘴，他知道精神系的能力者把自己封闭在自我世界中是很常见的现象，周子风完全是在用自我世界的语言说话，虽然字面的意思都能理解，但他并不肯定的知道周子风想表达的意思，或者说，他无法相信他表达的事实：“你的意思是……”
“神……天使……能量聚合体……”周子风喘着气解释道，看来屋里的天使对他的压迫非常明显。
这时，门被打开了。天使出现在门口，手上依然拿着那个篮子。
四个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天使清澈的眼睛看着周子风，周子风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好想要窒息一般。
江逸然看着这场景皱了皱眉头，大着胆子说道：“这位……这位……您看我的朋友好像不太适应……”
天使的羽翼呼的抖动了一下，白羽四散飘零，再看，她身后的翅膀已经不见了，星星点点的光渐渐在夜空中飘散。
呼……周子风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胸口的大石被拿开了一样。
周子风小声说道：“这样……她就和其他奥林匹斯人一样了……”
这时一个疑问出现在江逸然的脑子里：是这个奥林匹斯人与众不同，还是所有的奥林匹斯人都隐藏了自己的本质。不过如果是后者，那面前这个人也没有告诉自己的道理。
天使抬起左手，指着周子风，毫无感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亚当和堕天使的后裔，快带着你的同胞离去。”
外交官们听得莫名其妙，这几天安娜丽尔从来不提任何宗教的内容，结果这位天使一上来就抛出了这么惊人的称呼。
昊阳咳了一声，斗胆问道：“那么你是谁？”
天使依然看着周子风，却回答了昊阳的问题：“吾名贝雅特丽齐，乃月天九级天使，创世家徽‘龙牙’之名Beatrice·Alpha。”
听了这一大串名字，在场的人有些不知所措，想不清用什么来称呼她。
“抱歉……”江逸然最先开口了，“贝雅特丽齐小姐，我们只是想来伊甸园参观一下，如果不方便的话……”
江逸然的话还没说完，伊甸园的大地忽然轰的颤动了一下。接着天空中五颜六色的极光，瞬间变成了红色。
红色的极光如火焰般轰然爆裂，把热量送到伊甸园的边沿。烈风乍起，火焰的红莲卷起空气，照亮了夜空。
在这突然的天变面前，几位年轻的外交官失去了言语。
自称贝雅特丽齐的天使转过身，看着空中卷动的红色烈焰，淡淡的说道：“生命之树的守护者，恒星天的智天使，火焰之剑。亚当的子孙啊，你们踏上了禁地，他为灭杀你们而苏醒。”
“哈？灭？”王晨荣愣愣的回了一句。
呼！贝雅特丽齐的羽翼再度张开，但这次不再是柔软的白羽，一对羽翼散发着青色的冷光，所有的羽毛好像是精钢雕琢而成，天使的翅膀化作凌厉的武器。
“亚当的子孙啊，吾且为尔等一战。”贝雅特丽齐挥动青色的羽翼，呼的飞向空中，激起一阵烟尘，双腕上白光流转，如龙牙般凌厉的拳刃出现在手中。
远处的空中，红色烈焰还在聚集，在红莲的炙烤下，四个人类开始感到大地在呻吟。
昊阳看着天空，摸着胸口大大的十字架，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们好像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呢……”
4
查拉图斯特拉神殿，在广场上无法目睹的深处，一间宽敞的大厅，这是神殿里少有的几间穹顶尚在的厅室。
穹顶中心，一束青蓝色的幽光垂直照射下来，在大厅中心的一张圆形桌子上。与其说是桌子，倒不如说是祭台，圆形中心，三个金色的支架正对着光束中心，本来，那里应该有一块黑色的水晶石：灵魂之石。
远在几万年前，秩序之神尚在的时候，灵魂之石是天使们永生的保证。即使被打的灰飞烟灭，灵魂之石也会让他们在瞬间重生在查拉图斯特拉神殿的顶端—-就是正对着这间“永恒之厅”的空中。
秩序之神转生之后，这块石头就失去了本身的作用，变成了单纯的装饰品，但是现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因为灵魂之石已经在几天前，晓枫寒随手捏碎了它。
随手吗……现在大厅中的这几位再清楚不过，就算没有了起死回生的神力，但灵魂之石对于审判之神而言，是一件非常珍贵的纪念品。
“这块也不是第一块了。”光明之神菲尔苦笑了一声。站在圆桌前的审判之神晓枫寒挥了挥手，示意不想谈这个话题，深邃的黑色瞳孔望向了站在另一端的火之炽天使米迦勒。
米迦勒把手中的一对匕首放在圆桌上，语气中有些无奈：“剩下的暂时交给雷米尔了。”
“哦~早就说她早晚会发飙~果然是让你赶上了！”说着话的是坐在一旁石凳上的一位面容清丽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在十几岁的前半段，比欧阳纤云还要年幼，一身水蓝色的纱裙，一头湛蓝的长发，加上蓝宝石一样的双眸，浑然一位水之精灵。
“加百列……”米迦勒头也不回的叫着水之炽天使的名字。加百列甜甜的一笑，她知道这时候是不用回话的。
菲尔从桌子上拿起紫电，端详着上面淡淡的紫光，思忖着低声道：“雷米尔……作为天使来说，他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榜样。”冷然的女性声音响起来，黑暗之神聆雪抱着双手倚在桌子上，眼神依次在屋里的几位身上游走着，“开武器店的、做雪茄的、开酒馆的……”最后她把目光停在晓枫寒和站在一旁的叶知秋身上，“还有两个投机商人……”
其他几人的表情都毫无变化，只有加百列撇了撇嘴，反击道：“总比给人当女儿的正常多了吧。”聆雪轻哼了一声。
“要说正统的天使……”米迦勒把话题拉了回来，看着晓枫寒。
晓枫寒点了点头，侧过脸看着叶知秋：“现在正在伊甸园打架的那位，算是吧。”
叶知秋以她一贯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如果之后她还能活下来的话，自然是正确的人选。”
米迦勒淡然道：“以九级天使对抗智天使，的确不是明智的举动，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创世家徽’的一员，就算赢不了，也不至于被干掉。”
加百列耸了耸肩：“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哦，那个妹子已经连续500天清理斯提克斯湖了，今天早上更是闹的七荤八素的，我说菲尔老伯，秩序之神不在了，你就是Alpha支派的家长了，那么多创世家徽的成员，你怎么天天让一个九级天使干这差事。”
菲尔微微一笑，回应道：“那今天，就由你这个炽天使去吧。”加百列撅了撅嘴：“我可不是创世家徽，这种脏活我可不干，回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菲尔把手按在圆桌上，看着加百列说道：“那你就把她带回来吧，趁她还没被火焰之剑弄死之前。”
“为什么又要我去！”加百列站了起来，撅着小嘴嗔道，“苦差都是我干，我就知道到这地方闲逛就没好下场！”
“因为你知道，那个看树的‘火焰之剑’是个疯子。你在战技榜上的排行最低，只有你才不会被他缠住，又能把‘龙牙’完整的带回来。”
加百列哼了一声，赌气似的又坐了下来。
5
略显尴尬的局面中，响起了叶知秋平静的声音：“创世之初，时空中激荡着过于强大的神力，以至于精密的秩序无法存在，我和其他两位创世神，让自身的原初之力进入沉睡，创造的进程方能继续前进。”
“如各位所知，唤醒原初之力的仪式被称作‘远古祭礼’，我们之间有一项约定，任何一位，都不能单独发动它。”叶知秋说着，侧过脸看了一眼一旁的晓枫寒。
晓枫寒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冷笑，淡然道：“这个约定太随意，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随意撕毁，但直到今天之前，谁也没有越过这条界线。”
永恒之厅里的所有人都清楚，神的力量相互制衡，如果同时唤醒，或许短时间内不至于产生什么异变，但如果某个创世者单独发动了“远古祭礼”，后果就将难以预测。
不过就在今天，在联邦边缘的特伦十一上，这个游戏规则被打破了。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只是一点火星，但梦纤云的灵体的确用“远古祭礼”唤醒了创造之神Kreation·Eternity·Alpha的本源力量。
“灵体的回收工作，要加速进行，否则今后会出现更多危险的情形。”叶知秋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出了这个简单的结论。
晓枫寒接过叶知秋的结论，说道：“为此，要加强转世者的能力。”
米迦勒看了看永恒之厅的透明穹顶，那里的星空依旧安静，但火之炽天使可以感觉到，在东方的伊甸园，名为“火焰之剑”的强大天使正在觉醒：“为此，需要一位像贝雅特丽齐这样的正统天使。”
菲尔笑了笑，重新把目光集中在赌气的加百列身上：“为此，你必须去救她。”
6
伊甸园中，天空中卷起了大片的火焰，赤红包裹着橙色的焰心，在天空舞动，渐渐凝聚成四片燃烧的巨大羽翼，每片的大小都有上百米之巨，随着火焰的颜色越发明亮，羽翼还在不断扩散，火焰的边沿勾勒出越来越多的细节。
展开青色金属般羽翼的贝雅特丽齐静止在这团比她巨大数倍的火焰雕塑面前，全身上下，除了缓缓挥动的双翼，只有衣袂在高温炙烤的空气中来回飘摆。
在这两对惊人的火翼面前，她就像在火山口一侧的小鸟，随时都会被吞没。但即使如此，贝雅特丽齐依旧一动不动，看着这奇景凝聚的中心，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
地面上，四位外交官已经忘记了逃跑，如果说贝雅特丽齐的样貌和气质让人相信她绝对是天使，那么天空中正在出现的那个东西—-如果具有生命，绝对是凛冽的主宰。
周子风的身体绷的僵直，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抖，眼睛里反射的火光好像真的要燃烧起来一般。由于飓风和高温，四个人只好躲在了小屋的后面。昊阳几乎是扯着周子风的手臂将他拖到了藏身之处。
“妈的！这小子已经吓傻了！”在呼啸的风中，昊阳用嘶吼般的声音向江逸然和王晨荣控诉道。
江逸然盯着天空，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也已经呆滞了：“不要看火焰的中心！”他喊道。
另外两个人急忙把视线移开。他们意识到，周子风并非被吓得不能动，而是他的能力看到了无法承载的东西。
智天使的完全显现。
没有像安娜丽尔那样隐藏灵能，甚至不是用飘散的光带数量来显示自己的身份，而是展开属于自己的羽翼，以战斗般的全部力量出现在天空中。
联邦来的年轻人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是生物的本能告诉他们，直视那个将要出现的东西，绝对会刺瞎他们的双眼—-不，即使呆在附近也有危险。不过他们没有逃走的机会，在狂风和高温肆虐的伊甸园西侧，只要失去了小屋这个掩护，他们的身体立刻会被抛向数米之外。
四片火焰巨翼上的细节已经呼之欲出，两对火羽开始缓缓挥动，构成他们的红莲好像提高了温度，将接近橙色的火粉抛向空中。忽的，这些火粉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直径50米的巨大火光圆环。
呼的一声巨响，光环的直径瞬间收缩成20厘米，同时抛出一道球形的烈焰。
贝雅特丽齐的身体动了，她迅速平举双臂，球形的冲击波掠到她身前五米左右时，轰的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在空间中激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这涟漪迅速的扩散着，好像贝雅特丽齐面前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水幕，将天空划为两个领域。这端在涟漪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另一侧则被蹂躏成一片火海。
地面上的四人正站在贝雅特丽齐的这一侧，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但江逸然和王晨荣是指挥过战斗的军人，看到这道防护的规模，两人就明白贝雅特丽齐有意在保护他们，否则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攻击，只要挡住自己身前就可以了。
涟漪散去，火焰巨翼的中心终于现出了一个身影，虽然很高大，但和他身负的羽翼依然不成比例。这个“人形的物体”全身包裹着红色的铠甲，头上顶着造型奇特的火焰状头盔，只露出一对散发着赤红光彩的瞳孔。刚刚那个恐怖的光环悬浮在他头顶正上方，正如宗教壁画里和电影里的天使光环，不过这个光环散发的却不是让人安逸的柔光，而是要焚尽一切般的猎猎红莲。
两对非实体的圣羽翼，加上头顶代表更高地位的光环：“圣四翼带光”，圣域中仅次于“圣六翼”的元素之神：炽天使的存在：基路伯·智天使。
但让贝雅特丽齐认出对方身份的，并不是代表崇高地位的灵威的显现，而是一种更久远的羁绊。
“火焰之剑。”贝雅特丽齐天籁般的淡漠声音响起。
“龙牙。”雷霆般的声音从智天使的方向发出，“为何阻我？”
“汝所向非敌。”
“荒谬！！”智天使的羽翼猛地震动了一下，空气被撕裂一般嚎叫着，附和着惊雷般的断喝，“亚当与堕天使的后裔，岂不是觊觎生命之果？！”
贝雅特丽齐在这强大的威压面前依旧保持着冷静：“火焰之剑，生命之果早已不在此处。”
名叫‘火焰之剑’的智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了些：“龙牙啊，想不到你竟沉沦至此，以创世家徽之力守护亚当的后人。吾眼前浮现着你的引路人，吾之挚友‘战殇之翼’远去的道路。难道从今日始，你也要随他而去吗？”
这次轮到贝雅特丽齐沉默了，半晌，她才在智天使面前低声说道：“战殇之翼未亡。”
智天使发出一声冷笑：“甚于灭亡，沦为亚当后裔的奴仆。他今日的道路，是对一切圣域生灵的侮辱。枉他曾是创世家徽的最强战士。”
贝雅特丽齐没有说话，只是挥动羽翼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将自己挡在躲藏了联邦访客的小屋后面。
火焰之剑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猩红的长剑，这把剑好像挂在收藏家墙壁上的装饰品一样精美，剑柄上的红色飘带竟有几十米长，在烈风中如火焰起舞。
雷霆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龙牙，虽然你是创世家徽的一员，但身为九级天使，要如何面对智天使的剑锋？”
“你有杀我的剑，我亦有杀你的剑。”
“哦？难道数百年不见，你的‘肃清’又有进境？”听到这句威胁性的话语，火焰之剑反而发出了略带惊喜的声音，“龙牙—-Beatrice·Alpha。”智天使呼唤着贝雅特丽齐另一个代表着荣耀的名字：“传闻你是‘战殇之翼’以来，创世家徽最好的引路人，战技榜高居第九，万勿让我失望！”
双方相互宣战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接着贝雅特丽齐做出了决定，她打算立刻用最强的一招结束战斗。
地面上的江逸然看到贝雅特丽齐周围冒起了大量的水雾，水雾围成了一个直径50米左右的完美球形。他知道，这是因为贝雅特丽齐周围50米这个范围内，温度明显的降低了。
“嗯。”火焰之剑似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低语。
哧的一声轻响，贝雅特丽齐瞬间消失，留下这团不知所措的白雾。接着火焰之剑就看到她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说她已经在做第二个动作了，这一记移动，快得连在智天使中也以善战闻名的火焰之剑都没有看清。
贝雅特丽齐伸出了右手，但她并没有徒劳的用拳刃去刺对方，而是摆出剑指，一对相互缠绕的金色光环立刻闪现在她的指尖—-作为圣域顶点的“净火九御”：神、天使长、圣灵的传承—-创世家徽的传说之剑‘肃清’呼之欲出。
作为一个奥林匹斯人，火焰之剑几乎是本能的抽了一口冷气，但他接下来的动作依旧从容。百余米长的恐怖火翼以绝不正常的速度收拢到身前。
“徒劳的自……”贝雅特丽齐挥出右手双指的同时低声说了一句。
不过她马上发现自己错了。轰！一声巨响过后，火焰巨翼重新展开，强大的气浪将贝雅特丽齐凌空弹出百米。青金色的双翼交叉护在身前，接着陡然张开，右手伸掌向前一推，两道缠绕的光环瞬间碎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前空间中凭空出现的涟漪，再次挡住了智天使的一击。不过看的出来，这次屏障的规模已经小了很多，就像一个小水塘接受了一块过于巨大的石头。有些波纹开始向反方向扩散着。
等待一切平静下来，火焰之剑的声音响了起来：“龙牙，你的进境让我吃惊，如果你身为智天使，定能成为比我……以致比‘战殇之翼’更骇人的强者。”
贝雅特丽齐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句话之后的内容才是重点。
“只是你今天—-抑或数百天来，都在经历恶战。消耗惊人，若非如此，你我或尚可再过两三合。”
贝雅特丽齐依然不为所动，她知道，即使火焰之剑在生命之树下苦守了成千上万年，但自己的状态依旧瞒不过他的眼睛。和一些只靠天生的位阶优势保持自信的天使不同，火焰之剑是一名真正的战士。在无视位阶，只重视作战技法的“战技榜”上排名第六，在自古以来就与战争相伴相生、圣域仅有的40名智天使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强者，甚至连同为智天使的战神阿瑞斯都让他三分。
刚刚虽然只对峙了一个回合，但高下已经明了，自己施展了三项最强的绝技，而对方只是随便挥动了一下翅膀就化解了致命的一击，并且看清了自己的状态。
火焰之剑毫不掩饰自己的优势，因为在他眼里，战斗已经结束了：“龙牙，你能伤到我的唯一利器，便是创世家徽那斩断万物的‘肃清’之剑，辅以娴熟的‘虚闪’，的确让我吃惊。只是你刚刚的‘壁垒’告诉我，你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用‘肃清’。况且你的‘肃清’只能达到百臂远近，我却可在此处就将你焚灭。”
这是火焰之剑的习惯，对于必胜的战斗，他从来不主动将对手打倒，而是在最后一击前陈述自己的优势，让对方自动认输。但他绝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还没认输的人，几乎都死在了他的最后一击上。
贝雅特丽齐没有动。火焰之剑向前移动了一段，但并未进入对方周围50米的范围内，他虽然说过贝雅特丽齐无法再用‘肃清’，但毕竟关于这一招数的传说太过恐怖，他还是小心的保持着自己的优势，呆在对方的必杀范围之外。
“让开，龙牙，待这几个亚当和堕天使的子孙被杀灭，我便卸去灵威，与你平等一战。”火焰之剑平静的命令道。
贝雅特丽齐依旧在原地不动，面对随时能让她化为灰烬的强大智天使娓娓道来，毫无求情之音：“火焰之剑，你并非不知，光明之神已明示，第四契约开始执行，灭除你面前的人类，将令第四契约……”
哼！雷霆般的低声怒言，让智天使头顶的光环不稳定的动了一下，接着他的声音提高了些，但依然压抑着愤怒：“光明之神？神子圣天使长？净火九御之一？Chronos·Alpha？逼迫晨星Lucifer离开圣域，驱逐了莉莉丝，驱逐了亚当，令加百列以洪水几近灭尽人类，令我在此看守生命之树千载万载，如今却要立约与这些出于尘土的生灵永远为伍？！他是以何种身份，才能做出如此令人费解之事？！”
“菲尔。”贝雅特丽齐给出了简单的回答。
或许是这个答案太过准确和犀利，义愤填膺的火焰之剑瞬间愣住了，连巨大的红莲羽翼都停止了挥动，隔着造型夸张而凌厉的红色头盔，可以看到他红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即，又被坚定而无底的凛然威势代替。
火焰之剑的声音不再高亢，低沉中竟然带了些温柔：“龙牙啊，我虽日夜在伊甸园，但这事我却明白：能让凌厉如你的战士陷入百日恶战，又只有创世家徽方能参与的，便只有那一处……肮脏的斯提克斯湖夜魔。智天使是天生被诅咒的武器。你是崇高的创世家徽的战士，却也被Chronos……光明之神如此驱使。秩序之神不在，他便是创世家徽Alpha的顶座……不想却……”
贝雅特丽齐打断了火焰之剑颇具同情性的话语：“不要误会，我是自愿为菲尔分忧。”
“菲尔……”火焰之剑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很像人类的名字，接着瞥了一眼脚下的米黄色小屋，沉吟道，“留在圣域的天使，日夜为自身之道路与价值迷茫，反不如堕天使快活。龙牙，你若不去斯提克斯湖恶战，就日日来此处，我都看在眼中。”
贝雅特丽齐知道这句话中的深意。他们脚下的这间小房子，其实是秩序之神梦纤云尚在圣域时的住所。同时也是圣域大陆最好的一间花店。几万年以前，天使们只要将自己心仪的花朵用文字描述出来，送到小屋门前，无论多么奇特，第二天一定能得到所想的那朵花。
秩序之神转世之后，天使们惊奇的发现这个花店竟然没有荒废，虽然不像之前第二天就可以得到，但只要将信纸留在小屋，总有一天会在小屋看到自己所要的那朵花。
天使们把这当做一个美丽的秘密共同守护着，没有人想去揭穿她背后的真相。
当然，一直守护在伊甸园的火焰之剑把贝雅特丽齐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像秩序之神可以随意创造，她为了找寻花朵，可能要踏遍圣域的所有角落。但也许正是如此，才让她在漫无止境的时间中找到确认自己存在的支点。
或者去对抗由‘伴星’的阴暗而生的斯提克斯夜魔也是如此—-为了寻找自己作为创世家徽战士的支点。除了“净火九御”之外只有创世家徽的‘壁垒’才能完全封住夜魔的进攻，让战士不被污染。因为一旦遭到‘伴星’负面的污染，即使是炽天使，也要接受智慧之神长达一年的净化才能免于力量失控。
作为一个九级天使，一旦被污染，极有可能会立刻爆炸。即使冒着这样的风险，贝雅特丽齐依然连续数百天投入了战场。火焰之剑甚至能看出来，她在今早使用过‘肃清’。即使不是创世家徽的一员，火焰之剑也知道，使用‘肃清’的同时，是无法使用‘壁垒’的，即使曾经最强的‘战殇之翼’也做不到。
“是啊，龙牙。我在这里看着这颗没有果子的生命之树，又何尝不是如此。没有了支点，我们又为何要苦守在圣域这片无聊的土地上？”火焰之剑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丝毫都没有犹豫，没有动摇，好像是自言自语，好像是说给一个将死之人，这一点让人尤其胆寒，“你来这个花店，去斯提克斯湖征战，我在这里守着伊甸园，这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几万年……几十万年……或者更长……”
火焰之剑一点都不像在抱怨或者劝说，更像在念悼词一样：“龙牙，你并不是堕天使，却冒死挡在人类面前，这让我吃惊。但若是过了百万年，却连第一次回到伊甸园的人类都置之不理，我将自己这无尽的等待置于何地？”
最后，智天使举起了精美的猩红长剑，语气中消去了所有的温柔，只有单纯的最后通牒：
“龙牙，你是第一个让我两次说出此话的对手，让开。如若不让，你知道将会如何。”
7
“下雨了。”昊阳突然说道。
被空中天使们的对话搞得焦头烂额的江逸然和王晨荣这才注意到一丝丝清凉的雨滴吻在脸上。周围的温度降低到了让人非常舒适的程度。一直缩在墙边的周子风这时也站了起来，不再为空中的智天使而颤抖。
“这种小雨最舒服了呢，很有秋天的感觉，对吧？”身后响起一个饱含水分的轻灵声音。
四个人回过头，那里站着的是一个蓝衣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及腰的蓝色长发，蓝宝石般的瞳孔，可爱而精致的俏丽脸庞。说话的正是这个女孩。
女孩身边站着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严肃女士，身穿所谓的‘奥林匹斯传统服装’。正是奥林匹斯的特使，带领他们考察的安娜丽尔。
江逸然觉得有些尴尬，在对方事先禁止的情况下，还擅自闯入禁地，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结果又被对方抓住。不过现在看起来，安娜丽尔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好像把一切都交给了这个穿着幼稚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撅了撅嘴，拉着安娜丽尔的衣袖，说道：“哎，安娜丽尔，这些人真是的，我都那么有创意的打招呼了，他们还摆出那种表情。”
“啊……”王晨荣首先意识到应该迎合这个奇怪的孩子，“是啊，这雨下的真是时候。”她完全无视了身后天空上就要发生的恐怖火并，好像这股热浪只是简单的天灾而已。
江逸然向天上看了看，却发现两位天使已经停止了说话，都吃惊的看着他们的方向。因为离得太远，所以看不清他们到底在看谁。其实吃惊这个结论，也仅仅是从他们停止说话和战斗这个举动推断出来的，因为贝雅特丽齐脸上一直没有表情，而另一个也带着头盔，连眼神都不变。
蓝衣小女孩甜甜的笑了，向天上挥了挥手。火焰之剑纹丝不动，贝雅特丽齐则微微躬身还礼，但两人都依旧没有离开—-或者说忘了离开—-天空的战斗位置，看来的确是吃惊不小。
“那个，我叫加百列。是个奥林匹斯人，在人类里这个名字应该很常见吧。”小女孩对率先答话的王晨荣说道。
“是啊……不过是个很美的名字……报喜天使嘛……”王晨荣斟酌着回答道。
加百列高兴地点了点头：“嗯嗯！我就知道！”
昊阳拉了一把江逸然，低声道：“这个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逸然苦笑了一声，走近了安娜丽尔：“抱歉……我们本打算来这间小屋询问一下主人关于这里的情况，想不到出现了这种事……”
“没关系。不必道歉。”安娜丽尔依旧保持日常的客气语气，“加百列就是来亲自处理这件事的。”
“这个小妹……小姐……”江逸然几乎吃惊的把加百列称为‘小妹妹’，但立刻意识到安娜丽尔话中‘亲自’二字的含义，立刻改了口：“是……”
“这位是管理奥林匹斯的高层之一。”安娜丽尔回答道。
前些天安娜丽尔曾向他们介绍了奥林匹斯的社会形式。简单地说，这里不存在一个有组织的政府，也没有常备的警察和军队。一些一直以来被公认具备能力和声望的人物负责处理突发的问题，所有奥林匹斯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生活。关于全体的大事（很少会有这种事），就会聚集起来一起商议。
了解人类政治发展史的江逸然知道，这种理想化的形式如果能真实的存在，那只有一种可能：人民是天使，管理者也是天使。当然，这里的天使指的是“道德上完美的人”。
但在他的设想里，所谓具备公认能力和威望的人，一定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其中之一，而且看天上那两位的表现，应该还是一位非常显赫的人物。
“看来他们的脸和年龄没什么关系啊……”昊阳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眼前可爱的加百列可能比自己大着好几倍，他觉得有些不爽。
“对了，别说没用的了。”加百列耸了耸肩，推开昊阳和周子风走到两位天使下方，“火焰之剑，你怎么欺负女孩子呢？”
“加百列，连你也要插手此事吗？”火焰之剑的声音依旧深沉而坚定，没有因为水之炽天使的到来而改变。
加百列则继续自说自话：“哎呀，而且你刚才还说我坏话来的……虽然说菲尔老伯的坏话我可以赞同……”
江逸然突然回想起刚刚火焰之间的话：“令加百列用洪水毁灭人类……”难道眼前这个‘加百列’真的是那个‘加百列’，想到这里，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火焰之剑却不为所动：“难道我所说有错？”
“算啦算啦！原谅你了~”加百列一笑，“不过贝雅特丽齐妹妹我要带走，这几个人类我也要带走，没问题吧？”说罢，加百列转身准备离开。
火焰之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可能！”
加百列浑身一颤，停下了脚步，笑容也凝固在脸上。脚下方圆一米的草地瞬间变成了白色。这下昊阳、周子风和王晨荣也感觉到了异样，纷纷退开，连安娜丽尔都向后挪了挪脚步。
火焰之剑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下犯了一个大忌：作为火之炽天使米迦勒的下属去招惹水之炽天使加百列。但他是一名战士，真正的勇者，不会因为对方是炽天使就畏缩不前。
“光明之神令我消灭一切踏入伊甸园的人类，我为此守护此处百万年之久，岂可因你一句话而改变使命！”
贝雅特丽齐第一次皱了皱眉头，她意识到火焰之剑正处于和自己刚才同样—-甚至更加危险的境地，立刻出言提醒道：“火焰之剑，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加百列转过了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已经不怎么自然了，她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让脚下的草地变成白色的冰霜：“哎，我都这么说了，你也太不可爱了吧~再给你一个机会……”
“不可能。”火焰之剑打断了加百列的话。
嗞。加百列偏过头咂了咂嘴。伸出右手，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一架比她身体还高的长弓出现在手中，长弓的弓弦和蓝水晶的弓身连为一体。弓的前端镂刻着精美的雪花和波浪图案。
长弓波澜之心，炽天使手中令人生畏的武器。虽然加百列在战技榜上没有排名，但和她敌对绝对是愚蠢的，这是纯粹的力量问题。
火焰之剑缓缓举起了剑，对准了加百列。加百列吃了一惊，倒不是害怕对方手中的剑，而是她本以为自己拿出武器就足以让对方转身逃走，加百列撅起了嘴，不高兴的抱怨道：“真是的，怎么闹到这种程度了，回头米迦勒又要念叨了呢。”
自言自语的少女炽天使用很外行的姿势横着拉开了弓弦，一根冰的箭矢自动出现在满月般的弓上，加百列有些笨拙的举起了波澜之心，对准了火焰之剑。
这看似可爱的姿势背后是一击必杀的恐怖。如果可能，加百列不会发出这一箭，因为她知道灵魂之石已经不在了，如果她杀死了这个智天使，他就会永远的消失。
火焰之剑虽然不知道灵魂之石的消失，但他也明白，既然秩序之神已经不在了，以她的力量为基础的灵魂之石应该也已经失效了。
不过在这种场景下，如果火焰之剑向炽天使挥剑，那加百列只能杀死他。因为战技糟糕的加百列知道，对方是一个顶级的战士，如果自己不能一击必杀，对方就会杀掉贝雅特丽齐，杀掉四个外交官，甚至杀掉堕天使安娜丽尔。即使之后再花上一段时间干掉对方，战斗中对伊甸园造成的破坏不提，产生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不安的气氛中，两人对峙着，谁也没有气定神闲。
猩红的长剑上丝丝的燃起了火舌，波澜之心上的冰之箭也开始咯咯作响。
黑夜的伊甸园上空，并没有被火焰巨翼的光芒完全照亮，在依旧漆黑的高处，划过一道庞然大物的影迹。一阵奇怪的气氛降临在小小的战场上。在场的奥林匹斯人都没有抬头看，但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根本没有看的必要，只要聆听就足够了。—-而且最好祈祷那个东西不要落在这里。
四个人类徒劳的仰望着夜空，只是偶尔能抓住些黑色的影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的确是个有翅膀的庞然大物，而且绝不是人形的东西。
剑拔弩张的对峙的智天使和炽天使依旧保持着对峙的姿势，但紧张的气氛已经没有了，因为武器的主人都在关注天上的东西—-虽然他们的眼睛还看着对方。
火焰之剑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疑虑，也许是源自恐惧，也许是源自兴奋。
加百列咬着嘴唇，心里不满的小声嘟囔着：“怎么回事，把这个家伙都搞来了。”
审判之神的翅膀，净火九御之一，圣灵Seraphim·Omega。不容置疑的声音穿过夜空：
“你为什么守在这里？”
圣灵在用自己的声音说话，这就意味着他的主神：审判之神晓枫寒并没有来。但关键并不在这里，审判之神的力量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更让人恐惧的却是圣灵Seraphim。这并不是力量的问题，而是性质的问题。
如果说代表四大元素的炽天使统御物质世界。那么代表三种情愫的三大圣灵，就统御着精神世界。
Seraphim代表恐惧：压倒一切的恐惧。据说连炽天使在他面前也会心悸。
加百列没时间去验证这个传说，她并不讨厌Seraphim·Omega，但是她不知道现在这家伙出现是不是好事。
如果是晓枫寒派来的，那当然有帮助……但那不可能。据加百列所知，审判之神和Seraphim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这是一个只会称呼晓枫寒的本名“Yahovah·Omega”的家伙，而且固执的要死，至今还认为第一契约是最好的契约。如果有那个意思派这家伙来，晓枫寒一定会亲自来的。
那么这家伙难道是来帮助火焰之剑完成使命的？有这个可能，从意识形态上说，这两个家伙再接近不过了。
“你为何守在这里！”提升了音量的声音再度传来。
火焰之剑回过神来，回答道：“守护生命之树的果实。”
“生命之树的果实何在？”
“咦？”加百列奇怪的放下了弓，她没想到Seraphim会这么问，看来他并不是来帮助火焰之剑的。
这个问题让火焰之剑沉默了。生命之果—-也就是白玫瑰圣典—-已经被神亲自摘走了—-就在不久之前。而且据说现在已经落入了路西法的手里。
火焰之剑老实的回答：“在Lucifer·Omega处。”
“那便是神的事，你的使命已经完成。”雄浑的声音说道。
火焰之剑愣住了，他的剑锋缓缓的收了回来，抬头看着天空。
加百列一抬手，波澜之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接着她诡秘的一笑，回头对安娜丽尔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发动了以太，四个外交官和她一起消失了。
加百列微一屈腿，瞬间飞到空中的贝雅特丽齐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啦，妹子，别发愣了。”
哧的一声，两人也消失了。
空中雄浑的声音变成一阵冷笑：“加百列，办事依旧不成体统。”
火焰之剑望着天空，任由或恐怖，或坚强，或无知的敌人一一离去，不再发出任何言语。
断章84×85
安娜丽尔已经把闯入伊甸园的外交官们送回驻地，没有安慰，也没有谴责，甚至没有提示。门前也没有增加守卫，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第二天，照常是在奥林匹斯的游览和考察，图书馆和大学。
查拉图斯特拉神殿的永恒之厅，贝雅特丽齐站在加百列身边，面前集中了世间一半的主宰，即使如此，她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在遥远的史诗时代，永恒之厅是神子也不能涉足的至圣之地，路西法就是因为踏入了这片禁地，却没有找到神的影踪，才绝望的掀起了三日之战。
现在这里不再是禁地，但依旧是圣地。今天的奥林匹斯已经变成了一个松散的城邦，没有国界也没有法律，但是支撑这一切的基本，仍然存在于这间大厅里。
比如大厅中央的灵魂之石。能让死去的奥林匹斯人瞬间重生的至宝。但是它已经不见了，贝雅特丽齐并没有质疑这个惊人的事实：如果没有人告诉自己，那就绝不应该提问。况且所有奥林匹斯人都清楚，秩序之神转世之后，灵魂之石已经成为了一件装饰品。
不过令人心安的是，其他几件更重要的物品还在他们本来的位置上。或者说果然在他们传说中的位置上。靠着北侧的墙壁，那两排半人高的立柱依然闪着她们应有的光芒。立柱被安放在一个高台上，高台下面才是那三把石头的座椅—-为创世神准备的宝座，也是这间大厅里原本唯一的三个座位。
神的御座后方的两排—-确切的说是六个—-圆柱形的祭台，每个上面都安放着一个褐色的卷轴，看起来都是同一款式，只是封口处有着不同的标志。高处的第一排，那两个祭台比下面的四个更大一些，闪耀着华贵的金色光芒。
左侧放置的是“创世契约”，据说记载了世界诞生前，神就已经定下的基本规则。大多数内容都是秘密，不过诸如“禁止回到过去”、“禁止塑造未来”大概是写在其中的。
右侧放置的是“末日契约”，据说记载了神毁灭世界的条件。现在唯一公开的一条就是：物质充满空间。
在这两个具体内容只有神自己才知道的顶级契约下方的四个稍小祭坛上，摆放着圣域和人类的四次契约卷轴：亚当契约、彩虹契约、基督契约和刚刚生效的第四契约：永恒契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契约的更替，不但改变着圣域和人类的关系，也重新塑造着圣域内部的关系，让奥林匹斯从一个组织严密的军事堡垒，渐渐变成了开放不羁的自由天堂。
现在前三次契约下方的光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只有最新的“永恒契约”仍然闪着深蓝色的光。根据智慧之神的预言，这将是圣域和人类的最后一次契约，当契约完全达成时，它的光芒将会化为金色，并且被移到上面一排，那时，“永恒”将会和“创世”、“末日”一起成为所有自由意志共同遵守的三大律法之一。
当然这将会是漫长的道路。
火焰之剑从永恒之厅南侧的大门走了进来，依然没有摘掉头盔，腰间依然挂着猩红的长剑，只是两对火焰的圣翼和头顶的光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表明身份的五条红色光带。他是一个以战斗为生的智天使，他不惧死亡，热爱征战，但他并不愚蠢，他不会傻到在集中了世间主宰的永恒之厅里展现自己的武力。
“你怎么离开了伊甸园？”菲尔老伯问道，语气很平和，带着他一贯的慈祥，并不是质问。
但在火焰之剑听来，却比质问还令人愤怒：“Chronos·Alpha，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可以离开伊甸园，我也可以离开圣域，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求这个答案。”
菲尔老伯没有说话。刚刚火焰之剑的回答非常不客气，但他对菲尔的称呼更不客气。对于创世家徽的战士，称呼他们传承自“净火九御”的名字是一种荣耀，但对于神和天使长，直接称呼他们的本名几乎就是一种亵渎了，如果在史诗时代，仅凭这样一个称呼，火焰之剑就可能被彻底处死。即使经过万载，再没有这种残酷的刑律，但天使们还是将这种习惯作为风俗保留了下来，相对来说，神和天使长更喜欢使用他们人类的名字。
“是谁告诉你使命完成了？”菲尔并没有表达出愤怒，在至高神和另外两位天使长都远离圣域的长久时间里，光明之神一直作为奥林匹斯真正的最高领导者，经历了无数的战争，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他有着众神中少有的城府。
火焰之剑没有说话。反而，坐在一边的智慧之神叶知秋回答了这个问题：“是Seraphim。”
数道询问的目光立刻投降了作为Seraphim主神的晓枫寒。审判之神轻轻的冷笑了一声：“不错，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火焰之剑静止不动，如他所说，他正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来到这里，他自己还无法回答。
叶知秋的声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光明之神向你下达的使命是什么？”
火焰之剑毫不迟疑的回答：“百万年前，光明之神的御命为：守护生命之树，灭杀一切进入伊甸园之人类。”
倚在桌子上的黑暗之神聆雪说话了：“那几个人类还好好地活着，你怎么腆着脸和老头子说你完成使命了？”
“我以为，使命的真意是守护生命之果，灭杀人类仅是完成使命的手段。既然生命之果不在伊甸园，吾之使命就已完成。”
晓枫寒转过脸看了看菲尔，用随意的口气说道：“他说的对。果子是我摘走的，那时他就已经无事可做了。”
菲尔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如神座所说，你已经没有使命在身，按最新的永恒契约，我等亦不会再向你强加使命，你若是愿意离开圣域，也是你的自由。”
听到这句话，火焰之剑并没有动，但是站在一边的贝雅特丽齐看得出，他的根基在瞬间已经动摇了，这是从一个战士专业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作为火焰之剑的直属上司和好友，米迦勒更清楚他现在的心情：一种突然被掏空的感觉。长久以来支撑这个战士的支点，瞬间消失，这绝不是他找寻的答案。
智慧之神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要托住正在下坠的战士：“火焰之剑，这百万年来，辛苦了。”
贝雅特丽齐想起了今天早晨审判之神的话语。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万载孤独的战士，这样苍白的安慰足够吗。
火焰之剑低沉的声音响起：“圣哉，40名智天使，自古以来便与征战相伴，相较于枕戈待旦之阿瑞斯，屈膝事人的‘战殇之翼’，吾仅在伊甸园日夜守望，何谈辛苦。”
晓枫寒轻声道：“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抱怨了。”
火焰之剑躬身道：“不敢。”
“你喜欢打仗吗？”聆雪依旧倚在桌子上，冷冷的声音竟像在安慰火焰之剑，“要不我破例陪你玩玩？那几个人类是我带进去的，放心，咱们只比招式，我不会欺负你。”
火焰之剑侧了侧身，这个提议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以武痴闻名的他，对于战技榜排名前二十的对手都有挑战的欲望。据说黑暗之神拥有进入前十的实力，但从来没人敢向她挑战，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冷美人，很有可能一时不爽，忘记了卸去灵威的规定，一剑把挑战者劈成两半。今天她主动提出，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刚刚失去了使命的火焰之剑却好像没有了心情，低声道：“不必了，多谢黑暗之神的好意。”
米迦勒终于走了上来，拍了拍火焰之剑的肩膀：“要不我陪你玩玩？你不是一直想做第五吗？”米迦勒在战技榜上的排名比火焰之剑高一名，后者一直想将两人的排名交换过来。想来这些年米迦勒一直不在圣域，战技可能生疏了不少，也许这正是个好机会。
“改天吧。”火焰之剑轻轻摇了摇头。
情况好像变成了永恒的主宰们在安慰赌气的小孩子，这样的情况让火焰之剑感到尤其难以接受：“我今天不想再战。”
晓枫寒叹道：“那就算了吧，我本想给你个机会。”
听到这句话，火焰之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声音。他多少有些后悔。如果能向审判之神挑战，那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活着从战场上走回来，就足以让战技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至于晓枫寒本人的技术，只有些难辨真伪的传闻，因为力量的维度不同，很难分辨神在战斗中有没有遵守规则。但至少今天，不存在任何危险。
或者这本来就是一句戏言吧。想到这里，火焰之剑不再遗憾，躬身说出了道别的言语：“圣哉，圣哉，圣哉。”
晓枫寒突然笑了，笑容很淡然：“有意思，不领奖品就走吗。”
火焰之剑愣住了，他想不到除了和强者的战斗外，还有什么为他专门准备的奖品。
叶知秋以郑重的声音说道：“火焰之剑啊，彩虹契约以来，圣域军团就已不在，九御也没有任何一个新的成员。但百万年来的守望，已让所有生灵看清你水晶般的灵魂。你可愿意，成为创世家徽的一员？”
火焰之剑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些，凛冽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别样的感情。贝雅特丽齐对这个反应感到佩服，对于任何一个战士，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还能保持冷静，都比在战场上慷慨赴死更难。
战争天使团、十二营多天使、灭命天使团、月天守护者、黑暗舞会……圣域曾经出现过无数或充满荣耀的、或战绩辉煌的、或备受尊重的、或行事诡秘的团体。有的已经在历史中消失，有的几经沉浮，今天仍然存在；有的是地位崇高的天使组织的军团，有的是共同理想者发展的结社……但在圣域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组织中，只有创世家徽，是所有战士的终极渴望，是无以伦比的至上荣耀。创世家徽的成员，不仅是奥林匹斯最优秀的战士，也是天使中万人仰止的英雄。在浩如烟海的结社和军团中，这是唯一一个由净火九御：三位至高神、三位天使长和三大圣灵共同撑起的名字。
即使三位天使长中的Lucifer·Omega已经不在圣域—-甚至成为了圣域的敌人，人们还是习惯使用“净火九御”这个名字。
创世家徽的成员们，会获得一项令人艳羡的荣耀：在自己的名字中加上传承自神的三个徽记之一。
同时这也形成了创世家徽中的三个支派：秩序之神为顶座的金色Alpha支派，审判之神为顶座的白色Omega支派，智慧之神为顶座的蓝色Sigma支派。
更让战士们热血沸腾的是，创世家徽的成员将会获得两项神赐的权能：‘壁垒’和‘肃清’。以及神子的恩惠，光明之神赐予的视界扩展‘洞见’和黑暗之神赐予的以太系统中的特权‘虚闪’。
创世家徽的使命不是保护也不是杀戮，而是是维护平衡。他们可以为此守护，也可以为此杀戮，甚至为此牺牲。
然而创世家徽并不是一只作战部队，而是一个精英组织，它的人数很少，要求极高，四位炽天使，没有一个是创世家徽的成员，这也许是为了维持内部的平衡，但也说明了成员的崇高地位。
数千年以来，创世家徽没有招收过新的成员。当这份荣耀摆在火焰之剑面前时，作为一个战士—-作为一个奥林匹斯人，他无法拒绝，当然也不会拒绝。
晓枫寒点了点头：“看来是愿意了。”说着用手在面前划了一下，示意一排的三张石头宝座：“让你自己选吧，你想用谁的名字？”
创世家徽的三个支派并没有优劣之分，但火焰之剑有自己的判断。
人数最少的是审判之神名下的Omega支派，但因为顶座的强大，以及曾经出现过的诸多传奇人物，这一支派反而显得最具价值，何况其中还有一位让奥林匹斯心情复杂的叛逃者Lucifer·Omega。
人数最多、最壮大的是智慧之神名下的Sigma支派，净火九御中的另外两系不是少了一位天使长，就是干脆至高神缺位。Sigma便成了最完善的支派，据说这也是创世家徽中唯一能体现组织力量的地方。
相对于战士，秩序之神名下的Alpha支派更多的是充当圣人的角色，是一个最具牺牲精神的支派。当今创世家徽最好的引路人：“龙牙”贝雅特丽齐，以及曾经作为创世家徽最强战士的“战殇之翼”都是这一支派的成员。只是由于顶座神的缺位，现在这个支派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火焰之剑做出选择之前，叶知秋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智慧之神不希望他利用这个问题导致尴尬的局面：“火焰之剑，你加入创世家徽之后，当选择一位引路人，他会指导你使用神赐‘权能’的方法。在我的名下，黑暗之神将亲自为你引路。”
聆雪冷笑了一声：“少拿我做广告。”
“你不愿意吗？”叶知秋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随你便。”聆雪答道。
不过这个诱惑只是让火焰之剑犹豫了一瞬间，看到他随后的眼神，叶知秋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她始终知道这个局面难以避免。
“承蒙神座眷顾，”火焰之剑微微躬身，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空着的座椅，“但我愿追随圣徒的牺牲之道，在我的名中刻下万物起源Alpha的徽记。”
屋里安静了下来。连站在一边的Alpha支派成员贝雅特丽齐都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她的表情依旧一成不变。可以想象，被这个问题直接命中的菲尔是什么感觉。
晓枫寒冷静的声音打破了不愉快的沉寂：“虽然我觉得你是故意的，不过既然说到这里，还是和你讲明白吧。”说着他看了菲尔一眼。
菲尔点了点头，开口说明，竟然没有一丝恼怒：“火焰之剑，现在Alpha支派不能接收新成员。”
“为何。”很正常的疑问，却带着些许胜利者的嘲笑意味。
“秩序之神转世，我作为Alpha的顶座，无法赐下‘权能’。”菲尔回答道。这显然是被迫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当然这正是火焰之剑的本意，他知道，既然是‘神赐的权能’，作为神之子、天使长的菲尔自然无法做到。
“既如此，那我便不要权能，待秩序之神回归后，再做定夺。”
“没有权能，便不能自称创世家徽。”菲尔平静的解释道，这反而让火焰之剑感到有些挫败。
“不，有别的办法。”坐在一旁的晓枫寒说道，“你去找秩序之神的灵体。”
………………
………………
这恐怕是自杀。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且不说那个胡闹的小女孩会不会一把掐死这个将要归入名下的战士，传闻她最近和路西法混在一起，如果遇上了后者，情况就更不容乐观。
刚刚在伊甸园还以威势睥睨一切的智天使，突然感到自己的弱小。
但是他并不惧怕。
“谨遵神谕。”
他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我还有一个要求。”
“让龙牙做我的引路人。”
菲尔看了看一旁的贝雅特丽齐，后者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希望她愿意帮我们一个小忙。”
八十五
1
特伦十一的夜晚变得异常寒冷。海德拉兹、贝尔·弗里曼和丽贝卡 ·塔莉雅三人正在草石场等待着。
远处有一点黄色的火光，那是欧阳纤云。在和秩序灵体遭遇之后，留下了些后遗症：全身燃烧着全无热量的黄色火焰。奥林匹斯人雷米尔正在那里向欧阳纤云陈述着什么。
贝尔那辆太空梭一样的摩托车和基地的吉普车并排停着，三位特工靠在越野车的前盖上，分享着一大瓶烈酒，那瓶子看起来足有丽贝卡的小臂那么长。酒精含量过高的液体并不美味，但是有助于克服刺骨的寒气。
这个奇怪的星球昼夜温差大的令人惊诧。
远处的黄光渐渐走近了，雷米尔和欧阳纤云已经结束了谈话回到车前—-当然三位特工并不知道，期间雷米尔大使被欧阳纤云讹诈了价值15800元的零食。
“怎么了？这火不能灭了吗？”海德拉兹从前机盖上跳了下来，有些担心，却又不敢去碰欧阳纤云。
雷米尔解答道：“不，没有办法，火焰天明之后会自然熄灭，但请放心，对欧阳纤云小姐没有伤害。”
欧阳纤云无辜的耸了耸肩。
丽贝卡坐在车顶上晃了晃酒瓶子：“嘛，也不错，你那样不冷吧。”
欧阳纤云抱着肩膀跺了跺脚：“谁说的！一样冷。”
贝尔抬手看了看表，说道：“该走了。”
丽贝卡敏捷的从车顶上跳了下来，一把扯开了后备箱，对欧阳纤云使了个眼色：“走吧。”
欧阳纤云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但依然故作镇定：“啊……走啊……那后备箱是什么意思……”
“进去。”丽贝卡又甩头示意道。
“哈？！”欧阳纤云退了一步，“不……会冻死的吧……为什么啊！”
“废话，哨兵看见你像个大蜡烛一样，不一枪毙了你？！”丽贝卡大声道。
“这个……”欧阳纤云恐惧的寻找着援助，回头看雷米尔已经拉着海德拉兹上了车，大使正向评估组长解释着什么，两人完全无视了欧阳纤云的窘境。贝尔则靠在自己的摩托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不过欧阳纤云能看出来，这个微笑里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进去啊！”丽贝卡有些不耐烦了，把手中的酒瓶拧好，放在了地上。
欧阳纤云又退了一步，她估计自己是打不过丽贝卡的，什么魔法、超能力、训练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起作用，对方是有着令人发指经验的魔王之花，而且她的经验里不乏对付波罗托斯武士、超能力者、联邦特工甚至奥林匹斯天使的恐怖经历。
“你……我就算明天早上等火灭了再回去……”欧阳纤云徒劳的解释着。
“废话，明天一开会你不在，外交部的傻瓜立刻就翻脸了。”丽贝卡敲着后备箱的盖子，这是运送武器的简陋铁盒子，没有暖气、四面透风、何况一会儿越野车还会以超过250公里的时速狂飙起来，后备箱下面冰窖般的黑色好想要吞没什么。
欧阳纤云咽了口口水，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反正你也不敢碰我对吧……”
“哦，对了。”丽贝卡好像被提醒了一般，从后备箱里扯出一条沾满尘土的防火毯。
“哎？！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欧阳纤云不满的叫着。
呯！一发子弹已经落在脚边，多年体术训练的效果让欧阳纤云本能的向旁边闪开，但是丽贝卡已经带着一脸厌烦的表情等在那里了。
欧阳纤云眼前一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防火毯裹了起来，而且丽贝卡抓住毯子的两边一拽，欧阳纤云立刻像被包进木乃伊一样动弹不得。
丽贝卡把这个还在乱动的卷子扛在肩上，走了两步，接着嘭的扔进了后备箱，欧阳纤云在毯子后面发出唔的一声呻吟。接着立刻从毯子里钻了出来。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丽贝卡手上那把造型奇特的巨大手枪。
“老实在里面呆着。”丽贝卡捡起了酒瓶。
“真的……真的会冻死的……你就不可怜我吗……”
欧阳纤云眨着眼睛，开始了感情攻势。
“不可怜。”
………………
欧阳纤云感到了强烈的挫败，一时语塞。
丽贝卡轰的关上了盖子，把欧阳纤云关在了后备箱里，接着转身走向驾驶室。
她刚在方向盘前坐好，后面就传来了咚咚的用脚踹隔板的声音。
丽贝卡轻锤了一下方向盘咂了咂嘴，跳下车，迅速走到后备箱，一拳轰在盖子上，说道：“又怎么了？！”
后备箱里传来了欧阳纤云呜呜的声音：“冷啊！只有一条毯子吗？至少再给一条吧！”
“没了！”
“呜呜呜……会冻死的……”
丽贝卡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把后备箱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纤细的手掌立刻伸了出来，接着呯的一声，丽贝卡把喝了一半的烈酒扔了进去。欧阳纤云下意识的一缩手，丽贝卡又关上了舱盖。
“咦？这是什么？”
“贝尔的酒，难喝死了，你要是冷就喝吧。”丽贝卡答道。
“哎？我还未成年啊！”隔着后备箱欧阳纤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爱喝不喝。”丽贝卡总结道。
“可是我躺着要这么喝啊？”
“自己想办法。”丽贝卡已经向车头走去。
“喂！你刚才喝酒了吧，不能酒后驾车哦！你把我放出来，我来开……”
呯！一发子弹穿过了后备箱的隔板，打到了地上。
蜷缩在黑暗中的欧阳纤云被吓了个半死:“哇！你疯了吗！会死人的！”
“闭嘴！”丽贝卡说道，接着又是呯的一发子弹。
“喂，喂！这可是基地的车啊！”
呯！呯！
终于安静了。丽贝卡把枪收好，满足的走向驾驶室。她并不担心会击中欧阳纤云，她对自己的技术有绝对的自信。
后备箱里的欧阳纤云在漆黑的小小空间中蜷缩着，不过身上的火光驱走了些许黑暗，透过侧面的弹孔可以看到掠过的石块。她裹着防火毯，抱着那个硕大的酒瓶，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遭报应了……”可怜的少女小声嘟囔着，“不该欺负天使的……”
2
守夜的士兵抱怨着寒冷的天气，本应发给他们的全覆式战斗服变成了合成防护甲，据说是因为预算被用于重建第九远征军团了。第五自由军团一般只和驻扎在神隐星港的第七远征军团打交道，这只过气的王牌军团弥漫着一股萎靡和傲慢的气息，这让第五自由军团这只真正经历过战火的铁军对远征军团没了好印象。
不过第九远征军团连同整个尼米兹星港突然消失，这件事情也太过无厘头，让人不禁想起泽格尔战争那令人目瞪口呆的结局。
士兵们扯了一会儿这件事，聊了聊最近的奥林匹斯评估，又说了说传奇特工贝尔和丽贝卡，然后抬起栏杆，让远处开来的一辆封闭式摩托和一辆越野车进入了基地。
奥林匹斯的评估是总统通过参联会下达的直接命令，虽然如此，但毕竟军事基地每个月都会同时开展各种各样的评估和实验，所以对于庞大的第五自由军团基地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大事。
奥林匹斯评估小组的驻地是一栋五层的小楼，不像远征军团的营房到处都是装甲，工程合成材料建造的居所也有军中特有的简洁，干净。小楼紧邻着两栋建筑，一栋是会议室，进行着每天的评估会议，另一栋是实验楼，设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宽大室内场地，用于测试雷米尔提供的奥林匹斯人的能力样本。
丽贝卡把车停在进入宿舍楼的入口门前，雷米尔率先下车，他是司雷霆的力天使，很容易用电磁波处理了周围的监视器。丽贝卡这才打开了后备箱，把受了一路罪的欧阳纤云放了出来。
欧阳纤云不满的把毯子扔回后备箱，一语不发地走向楼梯。丽贝卡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欧阳纤云立刻会大喊大叫。不过她注意到了更奇怪的事情：欧阳纤云身上的火焰消失了，按照雷米尔的说法，这火焰在天亮之前会一直燃烧。欧阳纤云走了两步，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她赶忙扶住了一边的车门，弯下了身，另一只手盖在了嘴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站在车门旁的海德拉兹立刻闻到了一股不祥的味道。这时丽贝卡已经拎着从后备箱里拿来的一个瓶子走到了欧阳纤云背后：“可以啊你，都见底了。”
那瓶还剩一半的烈酒，现在已经不剩几滴了。
欧阳纤云忍耐了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喘着粗气，左手依然拉着车门，好在她还没有失去神智，只是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不知是因为酒精的麻痹作用还是因为胃里难受的感觉：“真的……很冷啊……只能……一直……呃……一直喝……呃……”
丽贝卡偏过头发出一阵连续的笑声。
海德拉兹却关注着另一个问题，他转过头问雷米尔：“这火怎么灭了？你不是说……”
雷米尔对这个现象思忖了一会，皱眉道：“是酒精吗……”
“你的意思是，酒精吸收了火？”
“不，”雷米尔摇头道，“酒精的作用是间接的，麻痹了表层意识，反而让潜意识中的力量起了作用，是本源之……是作为奥林匹斯人本能的力量吸收了火焰。”
雷米尔把‘本源之爱’四个字咽了回去，倒不是需要保密，只是考虑到海德拉兹无法理解而已。
海德拉兹点了点头。
雷米尔转身看着欧阳纤云，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说道：“这样的话……应该会有些变化……”
“哪方面？”海德拉兹追问道。
雷米尔摇了摇头：“我离开奥林匹斯太久了，这方面的事情有些生疏，不过我刚才和你说过，明天会有一位非常优秀的导师来到这里，专程教导她使用她独有的能力。”
海德拉兹想起了雷米尔刚刚说的话：“你刚刚提到过，贝雅特丽齐小姐对吧。”
雷米尔点了点头，不过依然皱着眉头看着欧阳纤云。
丽贝卡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向门口走去：“有点意思啊你，要是随便哪个没喝过酒的喝这么多，早就晕过去了，带翅膀的就是不一样啊。”
欧阳纤云跌跌撞撞的走着，感觉每走一步整个大脑就剧烈的抖动一下，而且更要命的是，体内好像又什么异样的能量在来回乱窜，如果按照海德拉兹的话说，这才是真正的超能力短路的感觉。
欧阳纤云低声嘀咕着：“还不如……不如晕过去呢……呃……唔……好难受……不想走了……”
丽贝卡几乎是拽着欧阳纤云向入口走去，不满的揶揄道：“不想走你飞进去啊！”
“我不会……不会飞啊……”欧阳纤云痛苦的抬头看着三楼自己房间的窗户。
丽贝卡哼了一声：“不会飞你就……”
说到这里，丽贝卡突然停住了，她发现欧阳纤云脚下泛起了诡异的青色光晕，多年和超能力者、波罗托斯人和奥林匹斯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下一秒她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动作，猛地向一旁蹿了出去，像躲避炸弹一样在地上滚出老远。
接着轰的一声，欧阳纤云脚下的光晕真的爆炸了，就像一团烟花在平地炸裂，欧阳纤云不知所措的身体猛地被弹飞了出去，优秀如幽灵特工海德拉兹，竟然都没看清她的头是朝哪个方向。
就像一颗人体炮弹，被弹飞的欧阳纤云轰的砸进了三楼的窗户—-正好是她的房间。
地面上的人们惊呆了。
半晌，雷米尔吐出一句：“果然是这样。”
3
由于窗户突然被砸碎，警报器响了起来。在基地巡逻的士兵冲向了小楼，周围的探照灯也亮了起来。
贝尔不知从哪拿出一只老旧的榴弹发射器，对军官解释说是擦枪走火，正好把一颗干冰弹头打进了三楼。年轻的军官对传奇特工会犯这种错误表示了震惊。
贝尔教育他说：“人无完人，这种事情，难免。”
军官一脸尴尬的表情，他身后一个小个子士兵满脸诡异的笑容，用肩膀撞了一下这位少尉。看来某人今天因为同样的失误，遭到了过分的训斥吧。
雷米尔按着海德拉兹的肩膀，不断告诉欧阳纤云绝不会有危险，后者才放弃了联系军医的打算。
几个士兵走到楼门口，表示要上楼查看损伤情况。丽贝卡为难的撇了撇嘴：“那个是副组长的房间，这么大半夜的，你们几个大男人冲进女孩子的卧室，不怕被当场击毙吗？那丫头可是练过的。”
听到这话，几个年轻的士兵反而更加坚持了：“不，遇到这种事，欧阳小姐正需要我们保护！”
“保护个屁，也没个坏人。”丽贝卡啐了一句。不过她也没有更充分的理由阻止基地的人勘察现场。
军官申请到了安全密码，用它打开了欧阳纤云的房门。眼前的景象令人哑口无言：窗户连同窗框已经彻底碎裂，屋里好像被冲击波横扫了一样，可移动的物件几乎都摊在了地上。摆在窗下的木质小床被什么东西从中间砸断了。更诡异的是，欧阳纤云保持着头朝窗户的姿势安静的躺在断掉的床上—-确切的说，只有一半身子还在床上，双腿已经滑到了地上。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破损，脸上也沾着不少尘土—-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还在睡觉……
少尉走进看了看，胸脯均匀的一起一伏，发出轻轻的呼吸声，她的确在睡觉。
“这种情况竟然都没醒……”少尉有些目瞪口呆，“不愧是在福音号服役过的人……”
“行了，别看了。”丽贝卡幽幽的在他身后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哪里，小心她醒了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少尉立刻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不！完全不会！”
丽贝卡冷笑了一声：“不会？你别看她平时装可爱就以为她好对付，别说打架，估计你连喝酒都赢不过她。”
少尉咽了口口水：“您误会了，我完全不会有不正当的想法。”
“哦？”丽贝卡眯了眯眼睛，走近了少尉，用诡秘而亲切的声音低声道，“那你说有多大？”
“B……C……”少尉嘟囔了两句，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赶忙更正道，“不……吃……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丽贝卡冷笑了一声：“出去吧。色狼少尉。”
少尉红着脸走了出去，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跟着长官离开了事发地点。的确，贝尔已经说明了，发射的是干冰弹头，这是专门用来释放小范围烟雾的、或者降低异型细胞活性的弹头，之后会直接变成二氧化碳，而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寻找弹头也是徒劳。既然这里是总统特批的评估中心，又有传奇特工们在，虽然每个士兵都想看看美少女军官可爱的睡姿，但士兵们的确没有留在这里的借口，估计回去之后，那个少尉会被一堆人围住吧。
“你说果然是什么？”海德拉兹听到了雷米尔自言自语的那句话，等士兵走远，才追问道。
雷米尔并不隐瞒：“她吸收了火焰，自身的能力会变强，这是正常现象。”
“这……这是正常现象？！”海德拉兹指着三楼破碎的窗户，有些哭笑不得。
“意志模糊，难以控制，她仅仅是想飞进去而已。”雷米尔总结道。
海德拉兹没有反驳，他知道很多超能力者的能力觉醒时，都难以控制，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希望那位导师小姐能有办法，我可不想天天出现这种‘正常现象’。”
“尽管放心。”雷米尔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骄傲笑容，“那可是贝雅特丽齐。”
“其实我一直想问一句，”海德拉兹禁不住吐了个槽，“她和但丁是什么关系……”
“………………”
4
第二天上午的评估会议，欧阳纤云是忍着剧烈的头痛熬过去的，晚上喝多了酒就是这个下场。
外交部的官员们很奇怪的看着副组长纠结的表情，不过昨晚驻地的爆炸也惊醒了他们，公务员们亲眼看到她房间的窗户好像被一颗榴弹炮集中一样碎裂了，估计是受了惊吓吧。
当天中午，作为组长的海德拉兹利用总统的授权，征用了实验用的室内场地进行秘密评估，连内部守卫的士兵都是从总部带来的蓝衣宪兵，这让巡逻在门外的士兵们颇为不爽。
睡过午觉依然头痛欲裂的欧阳纤云来到了试验场地的中心，这次所谓的秘密‘评估’事实上是借用这个场地，让欧阳纤云学习控制能力的方法。
厚重的大门在后侧被关上，数十米高的顶棚上撒下纯白的灯光，这实验室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壁雪白，每块数米见方的纯白壁板，用银色的大号螺栓固定在一起。在欧阳纤云看来，这好像是一个用方形棉花糖堆成的方形空间。
关闭的高大防爆门旁边是一排钢化玻璃的宽大窗口，就像体育场里的解说间一样，只不过里面放置的并不是播音设备，而是控制实验的精密仪器。
场地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带有网罩的出气管和一米见方的活动舱门—-这才是这个场地的真正价值所在。这是一个气动作战服的试验场地。
气动铠甲是最近几年才配发到自由军团的设备，经过训练的士兵穿上它之后，就能想钢铁侠一样在空中自由飞行。并且装加上还配备了各种轻型武器，让战士们灵活机动的实施打击。在这个场地里，四周的舱门里会放出模拟敌人的飞行机器人，这是一种在城市执法中使用的装备，不过安装了两门5.56毫米的加特林机枪后，也具有不俗的杀伤力。而且四周的通风管会模拟真实大气中的不同风力变化，加大士兵控制装甲的难度。
因为处于和坎姆尼斯特共和国作战的前线，所以第五自由军团大量装备了气动作战服，这个试验场是专为校正被修复的作战服建造的。
不过今天它有了别的任务。
海德拉兹让欧阳纤云留在地面上，自己则进入了控制试验的玻璃窗后面。
被孤零零的留在场地中间的欧阳纤云感觉很不好，空间过于广大，而且太过惨白，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聚光灯下的一只小白鼠。
“等等……”欧阳纤云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真要拿我做实验吧……”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玻璃窗后那几个正在闲聊的家伙。
雷米尔依旧挂着标准的外交式表情站在那里，海德拉兹正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什么，欧阳纤云走进了玻璃窗，把手按在玻璃上，看到海德拉兹正向控制台上的一个小孔里注入着一瓶透明的液体。
“生命之液？！”欧阳纤云立刻意识到这是晓枫寒送给自己的救命神药，“这是在干什么？”
欧阳纤云大声的提问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大概是隔着玻璃的缘故吧，欧阳纤云敲了敲玻璃，海德拉兹抬起了头，他注意到少女的疑问，拿起旁边的一张A4纸贴在钢化玻璃上：
持续训练方案：将药品注入水雾喷射系统。
欧阳纤云感觉更糟糕了，她之前的确被告知会有一位优秀的导师来训练她，但对此并没有太好的心理准备。她侧头看了看，贝尔和丽贝卡正站在窗前，看着同一个方向。顺着他们的视线，欧阳纤云发现在100米长的场地另一端，离地50米左右的空中，悬浮着一个白色的人形物体—-确切的说是一位天使。欧阳纤云见过各种所谓的天使，从力天使到炽天使，甚至是崇高的天使长，但他们中没有一个，能给人这种强烈的视觉信号：这个物体，就是天使。
展开的一对洁白羽翼，身上白色的服饰上镶嵌着金色的纹饰。一直没被注意到，也许是因为她的颜色和墙壁太过接近，更有可能是因为她太过完美，以至于被欧阳纤云误认为是挂在墙上的雕塑。
天使动了，但这只是一个结果。她瞬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微微躬身，声音无情却如天籁：“吾名贝雅特丽齐，奉神谕，负责引领你找回天生的权能。”
“啊……是吗。那辛苦了……”欧阳纤云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天使有点发憷，客气的回答道。
听到“辛苦了”这句客套话，贝雅特丽齐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直起身，转身看着玻璃后面的人。雷米尔会意的点了点头，哧的一声移动了出来，对欧阳纤云介绍道：“就像我昨天告诉过你的一样，‘净火九御’是‘创世家徽’的创建者，也当然是其天然的成员，就算你的身体仍然是人类，也能使用创世家徽的权能，贝雅特丽齐是创世家徽最好的引路人，她会告诉你一切。”
欧阳纤云昨天已经知道了关于创世家徽的事，但是她仍然有一个疑虑：“可是我为什么要学习这种东西呢。”
贝雅特丽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过于容易被杀死。”
欧阳纤云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那好吧……就算为了我自己好了……”
雷米尔微微一笑，退回了观察室。
贝雅特丽齐带着欧阳纤云走到了场地的正中，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天使将羽翼展开，接着噗的隐去了。
“创世家徽的成员，拥有四项神赐的权能，如雷米尔所言，你作为秩序之神转世，亦自然可以使用。与灵威和魔法皆不同，权能依赖使用者之灵能与意志显现，亦依此命定强弱，吾之使命，并非使你能以权能杀敌，而是使你人类之肉身，依权能自保。”
欧阳纤云点了点头：“这是，这和魔法有什么区别，我也可以用魔法啊，在这方面发展不行吗。”
贝雅特丽齐简单的回道：“请勿将伴星之力和神赐权能相提并论。”
欧阳纤云耸了耸肩，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创世家徽之权能与天使之力乃不同性质的力量，乃划定法则之力的延续。”贝雅特丽齐说着抬手示意。五架带有两个小翅膀的圆形执法机器人飞到两人附近，将贝雅特丽齐围在中间，咔咔的一阵声响过后，每架机器人两侧都伸出了一杆可怕的加特林机枪，头顶上更是出现了一颗手掌般长的激光制导穿甲弹。
贝雅特丽齐低声吐出两个字：“丑陋。”
“是吗，我觉得挺可爱啊。”欧阳纤云看着处于作战状态的执法机器人，在她16岁以前，自己在城市里赚零花钱的那些日子里，时常要躲避这些机器人的追捕，所以现在看起来有些亲切。
不过那些追她的机器人，可没有加特林机枪和穿山甲导弹这种恐怖的装备。
呯！五架机器人鼻部的穿甲弹被同时激发了，足以穿透坦克装甲的强大弹头在贝雅特丽齐面前半米处撞上了一道凭空出现的水幕，穿甲弹并没有像击中硬物那样发生二阶爆炸，而是在空间激起一圈涟漪，之后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壁垒，”贝雅特丽齐继续用平淡而明确的声音说明着，“圣与凡的隔阂，阻挡一切有形和无形的攻击。”
欧阳纤云并不惊讶于穿甲弹没有伤到贝雅特丽齐，而是想起了秩序灵体也使用了一模一样的壁垒，挡住了子弹：“这个不是所有奥林匹斯人都会的吗？”
“创世家徽的权能，除净火九御外，只有成员方能使用。即令是炽天使，也无法复制。”贝雅特丽齐说道，插入了这个解释之后，她继续着自己的讲解进度。
“虚闪。”贝雅特丽齐说出两个字之后，十支转动的加特林机枪同时开火了，火网交叉在贝雅特丽齐所站的地方，她并没有移动，火网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而没有对她造成一点伤害。
欧阳纤云歪了歪头，心想：难道是让自己变成了立体影像一样的东西？
不对！欧阳纤云抬起头，发现头顶十几米的地方，另一个贝雅特丽齐以同样的姿态凌空站在那里。
射击停止了。
“令身体迅速移动。”贝雅特丽齐简单的说明道。
欧阳纤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不是因为放松，而是吃惊：在十把加特林齐射下，从子弹时间的间隙里瞬间移动到头顶，之后再瞬间移动回来，以手术般的精准度躲过了每发子弹，因为过快的移动，在两个位置都留下了残影，好像同时出现了两个人一样。
不顾欧阳纤云的震惊，贝雅特丽齐继续说道：“洞见。”
接着贝雅特丽齐在身前花了一个大大的三角形，接着，一只金色的火焰之眼在三角形中间张开了。
“真理之眼！”欧阳纤云看着眼前这个立体投影般的东西，喊出了钞票上那个标志的名字。
贝雅特丽齐拉起欧阳纤云的右手：“同为创世家徽，在我的分享下，你当可体会洞见之力。”
瞬间，房间中的每一缕风，机器人的每一次振翅，以至于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仿佛都出现在眼前。
“洞察力的提升。”贝雅特丽齐说着放开了欧阳纤云的手。接着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酝酿什么一般，说道：
“肃清。”
接着贝雅特丽齐周围数米的温度不易察觉的降低了，欧阳纤云本能的向后一跃，离开了这个区域。
一对相互缠绕的金色光环，出现在天使右手食指指尖。
接着一道数米长的金色光刀笔直的激射出来：并非虚幻的光，而是明亮，稳定，的真正光之刃。
贝雅特丽齐没有停顿，挥动肃清，笔直的光芒哧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光轮，光轮过后，肃清也随之消失。
欧阳纤云明显的感觉到，光之刃经过的轨迹上，一切都被切开了：热量，空气……当然还有作为敌人的机器人。但在这种感觉中，敌人和其他物质没有任何区别：光之刃只是无差别的斩断了路径上的一切。
“肃清，斩断万物的光刃。”贝雅特丽齐重复了权能的名字，并说出了它的作用，第一次，从天使的声音里，欧阳纤云听出了优雅的骄傲。
断章85×86
查拉图斯特拉神殿外，奥林匹斯的夜晚依旧安静。但此时的安静失去了应有的祥和。
无风无月，万籁无声。就连调节气氛的虫鸣都失去了言语。石阶下是广阔的斯提克斯湖水，夜晚深黑的水面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那是伴星的怨恨：斯提克斯夜魔在蠢动着。若是在以往，贝雅特丽齐会在破晓时分，夜魔聚集到最多时一举消灭他们。
但今天不会，并不是单纯的因为“龙牙”离开了圣域，更是因为夜魔不正常的表现：他们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众多。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此刻正在永恒之厅里。智慧之神，连天使长和炽天使都离开了大厅，等待在水面旁的石阶上。这是一场随时会演变成灾难性战斗的对话，叶知秋希望战斗不会破坏湖中的冥河之水，让下面那个恶魔逃出牢笼。
最好，不要发生战斗。
此刻，奥林匹斯的所有天使，都感到了这非常的流动。回到驻地，尚未入睡的江逸然也来到了窗前，看着西方夜空中本不该存在的薄薄光雾。
接着，一道炽白的光芒划破了夜空，让人的心灵凝结，笔直、纯净而凝聚的光芒像一把神剑般劈开了夜空，劈开了云层，也劈开了莫名的光雾。
接着，又是一道同样的光束刺破苍穹，像利刃划过黄油一样划过夜空，在云和极光的边缘，留下凌厉的边锋。
好像是城市夜晚的激光表演，江逸然这样想。但没有一场表演的激光能射入漆黑的太空，甚至指向性武器的镭射也不能像几百公里的长剑一样挥来挥去。
光芒很快消失了，感叹了一阵奥林匹斯的神秘之后，江逸然回到屋里，安心的睡下了。
但刚刚走到楼下的安娜丽尔却愣在了原地，她—-或者说任何一位七级以上的天使都明白那光芒是什么—-绝不是什么余兴的表演节目—-那是创世家徽的顶级权能，切断万物的“肃清”之剑。
而且这次“肃清”的规模让人心悸：多数创世家徽的天使只能将“肃清”送至百米以内，发出这攻击的战士，即使在创世家徽中也是不遑多让的强者—-当今真的还存在这样的强者吗？
“战殇之翼。”安娜丽尔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接着她摇了摇头，这个传奇是Alpha支派成员，使用金色的“肃清”，而刚刚划破苍穹的两道光芒，分明是灼热的白色—-代表最恐怖和无情的Omega支派。
被天空中的异象吸引的天使们纷纷来到室外，在宛如人类世界的现代奥林匹斯，在原野，在城市，在小镇，居民们罕见的聚集在户外，抬头仰望着天空，好像在等待古老的启示。‘肃清’没有再度出现，人们相互对视着，没有言语，那几个名字浮现在所有人脑中，好像昭示着新时代到来时固有的动荡。
没有多事的天使跑来神殿查看情况，这一点并不意外。面对直刺苍穹、劈开夜空的‘肃清’之剑，普通的天使连在附近充当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叶知秋和天使长、炽天使们依然站在原地。但眼前的景象已经改变了：留在所有人印象中的神殿废墟改变了模样，好像一只精美的蛋糕被切开了：那些仅存的华美立柱被斜着切成了完美的劈尖，所有柱顶的斜面，连成一条精确的直线。三角形的墙壁残骸滑倒在地上，原本密不透风的永恒之厅呈现在众人眼前。
敌对的神和天使长似乎没有移动位置。晓枫寒坐在石头座椅上，右手轻轻的放在扶手上，左手则随意的放在膝盖上，毫无刚刚发生了异变的惊诧。
路西法面带笑容的站在对面，已经出鞘的晨星插在地面上，路西法的右手搭在剑柄上。
只有两人的中间，透出了刚刚战斗过的痕迹。路西法面前一道厚重的水幕还在缓缓激荡，好像微风中的海面变成了垂直的屏障—-路西法使用的‘壁垒’，地面上沿着壁垒的方向，大理石的地砖碎成了粉末，看以看出‘壁垒’出现时的巨大冲击。
但这道让“创世家徽”的战士看了都会咂舌的完美‘壁垒’上，斜斜的划着两道相互交叉的刻痕，平面上的波纹到达笔直的刻痕处被截断了，如同镜子被打破的样子—-这是被肃清切出的痕迹。
造成这个现象的元凶依然悄悄的漂浮在晓枫寒面前：一群相互缠绕的炽白光环，如精密的机芯一般缓缓转动，光环上交织着神秘的符号，明灭不定，这个球体下的地面，已经被无形的力量压垮，如同承载了过重的物体，呈现出半圆形的凹陷。
肃清之剑就是从这里划破了路西法的壁垒，切开了神殿的墙壁，刺入无边的苍穹。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毫无声息的夜色中，只有那稍纵即逝的美丽光束。
在这场游戏般的战斗中，双方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
路西法首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颇有一丝遗憾：“说实话，我并没有指望能看到虚无之神烈怒的光辉，甚至没指望能再次见到‘末日的晨曦’。不过，出于相互的尊重，你至少也要使出‘七曜的苏醒’吧。对于你我而言，用创世家徽的这些玩具，是不是太……”路西法歪了歪头，好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太儿戏了……”
并不是儿戏。在战绩榜上成绩斐然的米迦勒知道，在这场本来没有胜者的战斗中，只用最高效方法，才能避免灾难。
创世家徽引以为傲的权能，在净火九御看来，也许和玩具没什么区别—-肃清并不能杀死路西法，壁垒也挡不住神的攻击。
这是一个仅能存在于此时此地的和棋局面，刚刚的回合只是确认制衡的有效而已。
“看来您并不想在这里把我撕碎。”路西法将晨星收回剑鞘，瞥了一眼身后倒下的墙壁，斯提克斯的湖水在身后荡漾，“不能以释放伴星为代价，和在伊甸园完全不同。”
晓枫寒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让身前精美而恐怖的光球消散了。
“那么我就可以放心的说下去了。”路西法继续悠悠的说道，“在你这个自大和无耻到极点的神面前。”
这句谩骂一样的话语只换来晓枫寒随意的一句回答：“请说吧。”
“哦，圣哉吾神……”路西法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般的笑意，“所有的罪都是我的罪，请问是谁让秩序之神的魂魄无家可归，是谁和人类进行着黑暗中的交易……”
路西法的笑容更加诡异：“是谁……毁灭了泽格尔星系……”
“卖给人类的启示录计划？四大炽天使的神器？朗基努斯枪的封印？”
路西法摇着头：“我做梦也不会相信，你会把那样的力量送到人类手中……”
“况且……”路西法回头盯着石阶上戒备的四大炽天使，他们手中的神器闪着元素纯净的光芒，“你们能做到那种程度吗？仅凭那几件可笑的武器？”
炽天使们的目光避开了路西法，好像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
“你能骗过人类，能骗过圣域的众生，但是就像三日之战时一样，你不能欺骗我—-”路西法重新把目光移向宝座上的晓枫寒，“毁灭泽格尔的，分明是你声名远播的神罚‘末日的晨曦’，我最难以忘记的光芒。”
听到这句话，连四位炽天使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我并不在意它叫什么名字。况且那并不是我。”晓枫寒终于说话了。
“这是逃避吗？不管是不是你，审判之神就是审判之神。”路西法微微颔首，“你无法否认事实：审判之神当时唤醒了Yahovah·Omega的力量，而据我所知，那时是没有秩序之神来平衡神威的……你还敢说，秩序灵体在今天才打破了那个约定吗？”
沉默。
四位炽天使感觉自己被骗了，但他们并不恼恨，他们早就知道并不是自己的神器组成的“启示录计划”瞬间破坏了整个星系，他们对自己的斤两有足够的认识，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只有神而已。
他们也并不关心为什么要消灭这个星系，也许神发现这个星系是世界平衡中的一个错误—-这不是他们的问题，仅此而已。
甚至在那个事件中，人类都被最大限度的保护了，这也是当时的基督契约所要求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神竟然做的如此彻底：并不是破坏，而是彻底毁灭—-“末日的晨曦”：曾经毁灭了世界之柱，消除存在、连灰烬都不会留下的无情之光。
晓枫寒打破了沉默，他并没有解释，而是在提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没错，审判之神从来不是一个滥用力量的魔神。
“因为异形吗，你好心到帮助人类打赢了战争？人们反而应该因此称颂你的圣名？”路西法嘲讽道。
叶知秋从墙外的石阶踱步走进了残破的永恒之厅，一边走向自己的宝座，一边揭开了尘封的秘密：“异形是你的杰作吧，难道不是你怂恿欧阳智对第六日计划动了手脚？以人类对智慧的理解，怎能设计出如异形这样邪恶的嗜血生灵。”
“的确，人类不是异形的对手，它们像病毒一样在宇宙间传染，吞噬天然的生灵。虽然不是你亲手所为，但他们和你的手没有区别。”叶知秋缓缓的讲述着，这话并不是说给路西法听的，甚至不是说给炽天使们听的，只是毫无掩饰的讲述而已，“对于难以杀死的邪恶奴仆。路西法，你并没有留给我们其他选项。”
路西法缓缓闭上眼睛，抬起面孔看着天空：“神啊，你们太小看了人类的智慧。第六日计划……我用它制造了最纯粹的邪恶，你们用它制造了最纯真的善良……圣女和恶魔，从同一个容器中诞生，如同那才是真正的神。”
叶知秋和晓枫寒都没有回答，仿佛同意了他的说法。
路西法突然睁开双眼：“邪恶的奴仆已经重新登上舞台，接下来你们准备好新的骗局了吗？”
米迦勒已经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他轻哼了一声：“这次不会等到那样的时候，我立刻开始消灭你的奴仆。”
路西法偏过头看了一眼米迦勒：“哦？你打算怎么办？将异型感染的地方一举烧尽？一所学校、一个星港、一座城市……甚至一颗星球？”
米迦勒皱起了眉头，如果异型的一个幼虫就足以发展成遍布整个星球的生化危机，那路西法所说恐怕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但是，”路西法轻蔑的笑了，“你以为人类真的会任你如此妄为？人类和圣域之间的战争，将会没有胜利者。”
路西法看着神的宝座：“神啊，这个世界—-您的玩具将会彻底坏掉。”
叶知秋摇了摇头，与其说是无奈，倒不如说是失望，她知道路西法并不憎恨人类：“你想利用生命之果，让人类获得永恒的生命？”
“从开始就想。”路西法说道。
“你知道，生命之果并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也许它会把吞食它的人类躯体焚毁。”叶知秋并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解释，但她清楚这并不是路西法的真正目的，“就算能做到，获得永生的只能有一对男女。”
“那就足够了，异形总有一天会代替人类，那时这一对纯粹的男女，将如当初您预言的一样，回到众神身旁。”
“这次，恐怕是你太小看人类的智慧了。”菲尔冷冷的说道。
晓枫寒轻叹了一声：“路西法，难道你一直在为如此无聊的目的努力？”
路西法不易察觉的笑了。
当然不是。
这句话不用说出，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了，那么，晚会结束了。”聆雪冷冷的抽出圣剑朔月，“接下来，我们来理清上次的私人恩怨。”
“不了，今天我没有心情。”路西法简单的打发了聆雪的挑战。
既然叙旧结束了，为谈话准备的制衡就不需要了，让路西法离开这个场所，成了双方共同的利益。
“不送。”晓枫寒吐出两个字，接着瞬间消失在座椅上。
路西法带着骄傲的表情微微躬身后，也一闪即逝。
接着，叶知秋，菲尔，聆雪和四大炽天使依次消失。
空荡的永恒之厅终于再无一人，只有北侧墙壁下的契约卷轴，依旧发着淡淡的光彩—-抑或，那只是几卷古老的羊皮纸而已。